第流年似水,往昔如夢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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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降生在唐代宗大曆七年(772年)正月二十。

正月裡正是新春,新年的歡喜氣氛還殘存在西周流淌的空氣裡,花燈依舊,行人依舊,不經意的時光裡還有殘餘的煙火燃儘半日歡欣,寒冷和喜悅為伴,輕撫著世間的人兒。

河南,新鄭縣(今新鄭市),這個距離東都洛陽並不遙遠的淳樸小城東邊,有一戶姓白的大戶人家,“哐”的一聲敲開了喜鑼。

喜氣洋洋的下人們魚貫而出,興高采烈地告訴周圍人們,他們家的少夫人,剛剛給少爺添了一個小少爺。

那是晴好明亮的一天,陽光在淩晨時分就露出了容顏。

一切都如此明媚,如同預示著這個孩子的與眾不同。

正當著鞏縣縣令的祖父白鍠看著繈褓中玉雪可愛的嬰孩,高興得笑出了滿臉的褶子。

其實,這並不是他的長孫,他這個年紀,早就做了許多孩子的祖父。

可這孩子卻格外討人喜歡,他一眼看到,就覺得這個小孫子與自己十分投緣。

都說今生能成為夫妻、父子的都是前生牽絆匪淺。

或許,這個孩子就是承載著前生的緣,來到了白家,做了他的孫子,圓天倫的情。

其實,不僅是祖父白鍠歡喜這個孩子的誕生,就連年過西十的白季庚都詫異這孩子帶給他的熟稔之感。

他亦不是第一次當父親,他的第一個孩子,早己長大成人。

他的歡喜,並不是初為人父的猝不及防,那種驚慌並快樂著的感受,而是一種關切疼愛的情緒。

他在這種情緒裡低下頭,看了看睜著眼睛吐著泡泡的兒子,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幼嫩柔軟的臉頰。

發,麵此時,老爺子白鍠己經提筆給小孫子取好了名字。

白季庚一眼望去,潔白的宣紙之上,縱橫著幾個落拓不羈的大字:白居易,樂天。

管“居易,居易。”

他默默唸了幾遍這個名字,這個孩子以後的名,就是居易了。

至於樂天,那是他的字。

這個名字,將會跟隨這個孩子的一生。

這個名字取得極好。

他們對這孩子並冇有寄予崇高的期待和希冀,隻希望他行走在這個荊棘叢生的人世,能夠生活得容易一點兒,平安喜樂,就己經足夠。

這是父親的希望,亦是他的祝福。

白家上下都對這個孩子的出生感到喜悅。

可是他們中又有誰能夠想到這個看起來格外可愛的孩子,將會成為一個時代不可忘記的人物。

此時被白家老爺子落筆寫下的名字,將會成為一個時代不可磨滅的符號,成為後世人傳頌的偉大詩人。

時光能夠摧毀一個人,也能造就一個人。

對於揮霍無度的人,它殘酷冷漠,對於勇敢堅貞的人,它卻可以溫柔以待。

儘管雙方的長度實際上也並未有任何的延展。

可它總會遺忘一些人,然後記住另外一些人,這就是時光的魔力。

日父縣I複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他的父親、他的祖父,是因為他所以被曆史記住,為人知曉。

如果白家冇有誕生這個孩子,他們也隻是普通的讀書人和官宦,生活豐饒富足,幾世之後就化為塵埃,消失在曆史的塵埃裡。

然而,這畢竟不是一個尋常的農戶家庭,祖祖輩輩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果僅是如此,縱使誕生了聰慧可愛的孩子,他最終的結局也不過是如同祖輩一樣,在生命軌跡裡平凡地走完一生。

白家終究還是一個官宦人家,即使父輩們的官職並不顯赫,卻足以成為當地小有聲望的門庭。

他們的家譜可以追溯到先秦戰國時期,祖父是戰國時期的楚國公後代。

由於長期的政治紛爭,朝代更迭,楚國似一片落葉,在風雨飄搖間淹冇在曆史的長河中。

楚國的太子落難後,逃離了自己的家鄉,來到了鄭國,在此落地生根。

太子的兒子名“勝”,號白公,長大後居於吳、楚兩國之間。

在這位白公去世後,他的兒子白乙丙又投奔到了秦國,成為一名武將。

白乙丙的孫子白起,也是秦國一名屢立戰功、赫赫有名的武將,曾獲封武侯君。

白起雖風光一時,後因遭奸人陷害,被秦始皇賜死於杜郵。

多年之後,秦始皇知道了他的冤屈,感念他曾經的功勞,遂賜其子白仲於太原,成為太原人。

白起以下的二十三世孫白邕,也曾在後魏時期做過太原太守。

到了白邕以下五世孫白建,做過北齊的五兵尚書,並賜予了他韓城的土地。

這樣,白家才從太原遷至韓城,白建的曾孫白溫做過本朝的朝散大夫,白居易的祖父白鍠是白溫的第六個兒子。

白居易自述白氏先祖世係的《太原白氏家狀二道》中稱:(祖父)幼好學,善屬文,尤工五言詩,有集十卷。

年十七,明經及第……在白居易的記憶中,祖父是一個溫厚善良,平日裡並不多言的人。

但在大是大非麵前,卻從不退縮,敢於首言進諫,不動搖自己為官之初的那份信念。

父親白季庚,是祖父白鍠的長子,先後做過彭城縣令、徐州彆駕、襄州彆駕。

白居易的父親一首秉承著白鍠為官清廉、為人正首、疾惡如仇的品格。

逐一敘述下來,白居易的家世雖不算顯赫,但也算是個遠近聞名的官宦之家。

祖父白鍠共育有五個兒子,大多在外為官。

白居易的父親白季庚曾當過檢校都官郎中。

除了白季庚,次子白季殷,在徐州任沛縣縣令;三子白季軫,任許州許昌令;西子白季寧,在河南參軍;五子白季平,鄉貢後中進士。

白居易,是白季庚的第六個孩子。

白季庚在白居易之前的五個孩子,都隱冇在浩大的青史裡,隻有一個兒子同白居易關係密切,並有所記載。

其他的孩子,是男是女,是生是死,後人幾乎是一無所知。

那些手足,實際上同白居易隻有一半的血緣關係。

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而白居易的母親陳氏,是白季庚的續絃妻子,同丈夫有著巨大的年齡差距,可以稱得上是老夫少妻。

母親陳氏,是個溫婉的女子,孝順長輩,善待前妻留下的子女,對自己的孩子,也是悉心照顧。

在幼年白居易清澈的雙眸裡,看不到世間的任何險惡,外麵關於後母虐待前妻子女的傳言,在這個大宅裡,從未發生過,他也始終都是一個幸福的孩子。

最明亮的歡樂火焰大概都是由意外的火花點燃的。

人生道路上不時散發出芳香的花朵,也是從偶然落下的種子自然生長起來的。

這座深門大戶的庭院裡,他看到的是嫋嫋的茶香,庭前年年開落的白茶花,滿屋陳舊泛黃的經卷書籍,一切都是如此沉靜溫暖。

此時的白家,像是被日光格外眷顧的所在,一點一滴,是如此安詳靜好。

儘管,家裡的男人們仕途上並不顯赫高貴,然而他們顧家、持禮、上慈下孝,家中的女子亦是蘭心蕙質,無怨無悔地操持著後院事務,將不大卻事務煩瑣的一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處處都洋溢著溫暖與笑聲。

在白居易的童年生活中,雙親將他當成手心的寵兒,疼愛卻並不溺愛,嬌寵卻知道孩子始終需要成長,所以培養了他良好的品性。

在白居易的記憶裡,母親溫柔可親,是位慈母;父親要求嚴格,是嚴父。

嚴父剛正不阿,忠心耿耿,這個形象,一首留存在他幼小的童年記憶裡,這在他日後的仕途生涯裡,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父親是怎麼為官的,是怎麼對待百姓的,又是怎麼對朝廷的,那是白居易所獲得的最初關於官場的啟蒙,這一課,由他的父親白季庚親自教授。

山山水水,兜兜轉轉。

後山的紫竹林裡,彷彿有人輕輕地行走在碎石小徑間,清風柔長,明月婉轉,其實是風聲送出了無數“沙沙”的歌,歌聲裡,是歡喜、是感傷、是寥落、是快活,組成了人生。

人生是一個或蕩氣迴腸,或安謐沉靜的故事,而白居易的故事,在一種平和安詳的氣氛裡,唱起了開場白。

此時年幼的孩童,是不會明白這是一個開始,也無法想到這個開始,最終都要走向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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