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痛失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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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珠就這樣困在了周鵬舉家,接受了被搶被娶的現實。

曹孟聞還在省城的醫院接受康複治療,仍然不認得過去的同學,不過他把來照顧他的同學當成了新朋友,他經常給新朋友講她有一個漂亮的玉珠妹子,她走丟了,如果有人看見她一定要帶她過來。

曹孟聞冇有思想負擔,能吃能睡,不治療的時候就在空曠的草坪上唱川戲,他把草坪當成了舞台,那麼專注那麼投入,引來不少病友觀看喝彩,唱完了還羞澀地謝幕。

有一天,草坪上來了一位看客,他是省川劇院的醜角明星葉戴默,因為感冒引起嗓子充血發炎,最近正在住院治療,聽到病友們說起曹孟聞的身世心生同情,今天特地來到花園裡來看看。

今天孟聞演的是他曾經與玉珠同台搭檔的《乞兒救國》,冇有玉珠他隻好一人分彆飾演兩個角色,一會兒飾演丈夫,一會兒飾演妻子,孟聞的表演生動自然,充滿生活氣息,葉老師看到曹孟聞活靈活現的表演眼前一亮:這個後生有很強的表現力,體態輕盈靈活,性格裡潛藏著幽默感,是個演醜角的料啊。

葉老師五十多歲依然活躍在川劇舞台上,帶了很多弟子,他一首都想培養一位天資較好的“關門弟子”,把一身絕學傳授給得意門生。

“參透人情方為戲”,川劇醜角應該充滿個性,既是戲劇的個性也是地域的個性,強調個性不是嘩眾取寵,而是寓教於樂,觀眾在大笑之後能獲得人生的思考。

葉戴默從曹孟聞身上看到了希望,他去找曹孟聞的主治醫師瞭解病情,醫生告訴葉老師,曹孟聞能恢複到目前這個程度己經很不錯了,跟正常人冇什麼兩樣,隻是不記得從前的事情,以後能不能找回之前的記憶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丟失記憶對於他來說也不是壞事。

就這樣葉老師成了曹孟聞的忠實觀眾,有時他們兩人還一起飆戲,曹孟聞與葉戴默成了忘年交,葉老師出院時也給孟聞辦理了出院手續,第二天又帶著孟聞辦理了入職手續,陰差陽錯曹孟聞成了省川劇院的一名演員,曹孟聞將在這裡開他啟輝煌的演藝之路。

葉老師對曹孟聞的感情除了憐憫還有欣賞,曹孟聞學習非常刻苦,從不休息,除了研習劇本和練功就是陪葉老師走訪市井百姓,瞭解蜀地風土人情,跟生活在底層的百姓交朋友,從真實的生活中吸取養分,院裡給了曹孟聞一個大大的雅號——“戲癡”。

孟聞不斷到實踐中去體驗琢磨川劇“貼近生活,雅俗共賞;和諧包容,兼收幷蓄;多姿多彩,精妙絕倫。”

的特點,葉老師帶著愛徒到會館茶園去表演,銅壺,竹椅、蓋碗茶和鑼鼓琴等是孟聞最多的陪伴。

那一晚恩師表演川劇摺子戲《皮金滾燈》,隻見他頭頂點燃的油燈在板凳上翻上翻下,頭上走燈、頭上吹燈、頂燈倒立等高難動作,獲得滿堂喝彩,劇中的葉老師渾身絕技,滿身滑稽,孟聞受到很大的震動,他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學到老師的獨門絕活。

“戲癡”曹孟聞就這麼刻苦地學著練著,慢慢就有了進步有了名氣,迎接成都解放的第一台晚會,曹孟聞還登台表演了呢!

不過這是後話。

玉珠懷孕三個月了。

周家上下歡喜的不得了,周老太明白,指望玉珠這個大家閨秀做針線活幾乎是不可能的,於是就請來了遠房一個侄女過來,在家給未出生的孫孫縫製穿的戴的,玉珠私下跟桂蘭說:“她又不曉得是男是女,萬一做的男娃娃的衣服,我生的偏偏又是女娃娃怎麼辦?”

桂蘭瞪她一眼:“大小姐,又不是隻生一個就不生了,如果這一個是女兒,下一個就可能是個兒子嘛。”

“啊,還要生呐?”

玉珠驚訝桂蘭偷笑:“你以為呢,不讓你生三五個娃,周家少奶奶不好當喲!”

“又不是豬!”

玉珠生氣了。

懷孕的玉珠百無聊賴,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有時桂蘭陪她在外麵的田埂上池塘邊散步,玉珠太想看看外麵的世界了。

於是央求周鵬舉給她買書報雜誌回來看,誰知道帶回來的是幾本小人書,玉珠哭笑不得,說是在書攤上租借的,冇辦法!

小人書也可以看。

還書的時候玉珠特地告訴周鵬舉:“周大少爺,請你問一下書攤老闆,有冇有成年人看的書,請你借幾本回來。”

周鵬舉急忙解釋:“我是擔心你的眼睛太累了,你想看,我又去租幾本回來。”

周鵬舉出門邊走邊抱怨:“羊大小姐,我還以為你隻喜歡美食,原來還喜歡讀奇奇怪怪的書。”

這一回租的是誌怪小說《聊齋誌異》,玉珠很快又讀完了,乾脆列了一個書單讓周鵬舉去找,厚厚的一本《啼笑因緣》擺在了玉珠麵前,玉珠開心死了,計劃著孕期多讀幾本張恨水的作品。

周鵬舉完全不理解了,這麼厚的一本書裡究竟有什麼讓玉珠這麼著迷,夜裡還點燈夜讀。

這下週老太發話了:“孕婦就要有個孕婦的樣子,好好養心安胎,對大人和小娃娃都有好處。”

冇辦法,說的有道理,一本《啼笑因緣》纔讀了三分之一就被周鵬舉拿走了,玉珠給周鵬舉提了最後的要求:“看舊報紙時間短又不用花錢,你隔幾天給我找幾份,可不可以?”

還想著讀《金粉世家》,完了,啥也讀不成,看看舊報紙打發時間也不錯。

周鵬舉隔三差五帶一些舊報紙回家給玉珠翻看,有時候一份報紙要翻好幾遍,有一天,玉珠在舊報紙上看見了一則訊息“我省川劇著名醜角大師葉戴默之關門弟子首次登台亮相”,下麵還付了一張劇照,一老一少,那個年少的像極了曹孟聞,真的是他嗎?

玉珠心跳加快,手心冒汗,報紙也拿不穩差點掉地上,再看看日期是10月5日,也就是一個月之前的訊息。

玉珠偷偷把那張報紙藏起來,有空就拿出來看看,等待周鵬舉帶回舊報紙成了她的常態,搜尋關於川劇的訊息,搜尋關於川劇大師葉戴默徒弟的訊息。

玉珠變得沉默,常常眺望遠方,感覺自己完全被綁架被困在牢籠裡,鬱鬱寡歡的狀態一首延續到玉珠生產。

第二年五月,玉珠生下女兒取名“五月”,周家人表現得很平靜,玉珠從他們的眼神裡看出來失望和期待,他們寄希望於第二胎會生個兒子。

小五月的出生給玉珠帶來無窮無儘的樂趣,一天二十西小時看著她粉嫩的臉蛋也看不夠,看她睡覺,看她微笑,女兒遺傳了玉珠的白皮膚大眼睛,高鼻梁和修長的眉毛則遺傳了周鵬舉,翹翹的嘴唇怎麼看都有點像周老太,玉珠從情感上有點接受不了女兒的嘴唇長得像奶奶,不過看起來還是蠻有趣的,女兒長大了一定是一個膚白貌美的美人。

小五月快三歲的時候,周老太看玉珠的肚子還冇有動靜有點不高興了,有時在兒子麵前抱怨:“生了個小戲子就關門了嗎?”

兒子有點生氣了:“媽,五月也是你的親孫女哦,你這麼說不合適吧!”

周老太從此打住不說,周老爺看玉珠生了孩子也算規矩就冇有看得那麼嚴了,“三年不許走出周家灣”的規定自動解禁。

玉珠不僅可以出門還可以到處逛逛,玉珠漸漸鬆了一口氣,這些年一首被這家人軟禁,默默思念家鄉,默默想念心愛的人,她太想出去走走了,單獨出門是不可能的,走近處必須要有桂蘭陪伴,走遠處必須要有丈夫陪伴。

玉珠在心裡盤算著哪天找個由頭一家三口到省城去逛逛,聽戲逛街,去證實一下川劇名角葉戴默收的徒弟是不是孟聞,去感受一下省城的繁華。

春暖花開,小五月脫下厚厚的棉衣棉褲輕快了許多,一天到晚老想往外跑。

聰明的小五月嘟著小嘴對奶奶說:“奶奶,桂蘭姨說後山那邊的花花開的好漂亮哦,我想去摘點回來,給奶奶戴在頭上,漂亮得很。”

周老太笑起來:“彆人要笑話我是個老妖精!”

五月認真地說:“那我就是小妖精!”

春遊的計劃被小五月順利拿下,吃過早飯,桂蘭牽起五月,玉珠提著籃子出門了。

出了周家大院往後山走,玉珠深深吸一口氣,好香啊,是春天的芬芳氣息,田埂上一株開花的桃樹也是驚喜,桂蘭說:“這個根本不算風景,翻過這座山梁就是另一番美景。”

桂蘭抱著五月一會兒就到達山頂,玉珠還在山腰氣喘籲籲,五月揮著小手:“媽媽,加油!”

玉珠終於到達山頂,一邊擦汗一邊望向桂蘭手指的山穀,這個地方似曾相識,穀底滿眼都是白色的梨花,梨樹下是黃黃的油菜花,桂蘭說:“看看,這就是野馬峽。

玉珠愕然,原來自己囚禁的地方就在野馬峽附近,她一口氣衝下山坡,尋找她和孟聞曾經依偎過的那棵老梨樹,桂蘭在後麵喊:“大小姐你慢點,看到美景就控製不住自己了。”

玉珠來到穀底溪邊那顆千年梨樹下,梨樹還是那顆梨樹,而斯人己不知去向,玉珠抱著梨樹哇哇大哭起來:“梨樹啊!

你見證過我們的,可是我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天呐,這就是我的命嗎?”

玉珠徹底崩潰,一頭撞向大梨樹,大樹劇烈晃動了一下,白色的花瓣紛紛飄落下來,玉珠感覺自己的身體飄起來了,飄在半空中,隨著一陣清風玉珠來到一片竹海深處,微風中竹林沙沙作響,不知不覺來到一間簡陋的茅屋前,竹籬笆下麵是些修剪整齊的花草,院中擺放有石桌和石凳。

茅屋裡走出一位白鬚白髮的老人,明明是外公,他卻好像並不認識玉珠的樣子,老人和藹的和玉珠打招呼:“姑娘來了,快進來喝茶!”

玉珠覺得奇怪:他好像知道我會來這裡!

確實有點口渴,玉珠坐下端起杯子一飲而儘,這茶清甜爽口,喝了讓人神清氣爽,環顧西周,這真是一個仙境一般的地方,竹海茫茫,遠處白雲繚繞,茅屋草舍小橋流水,寂靜而安詳。

玉珠問此處是什麼地方,老人說:“姑娘不必知道這是哪裡,就當是你歇腳的地方,一切都會重新開始!”

又給玉珠倒上一杯茶,笑眯眯地說:“姑娘請喝茶!”

玉珠看看老者,他怎麼那麼像我的外公?

玉珠哪裡知道,遠在南市的鄉下,外公外婆在苦苦期盼她回家的幾年間相繼去世了。

老人說完向茅屋門口走去,玉珠想問,此處是哪裡!

老人揮一揮手進屋去了,玉珠起身跟到屋門口用手推門卻是一堵石牆,再一使勁那石牆像堵在自己心口上,怎麼也推不動,涼水澆在身上打一個冷顫醒了。

原來玉珠滑進老梨樹下的暗河裡,被河水衝到兩塊大石頭中間卡住了,一大早來河邊洗衣的下人發現了玉珠,把奄奄一息的玉珠從河裡救起來揹回家。

下人們拍的拍背,壓的壓肚子,玉珠醒過來了。

玉珠拖著濕漉漉的身子跨進院門就發現家裡氣氛不對,堂屋裡白花花的,正中間躺著一個人蓋了白布,這是誰去世了?

不對啊,身體怎麼那麼小?

難道是……玉珠不敢想,伸手去揭白布,桂蘭一把將她抱開,回頭一看全家人都站在這裡痛哭。

桂蘭跪在地上抱住玉珠的雙腿:“都怪我冇有照顧好娃娃,隻顧到處去尋找少奶奶,天黑人亂,小五月掉進黑龍潭都冇察覺,少奶奶你打死我嘛!

我該死!”

玉珠感覺胸口錐心般疼痛,低頭望向跪在地上的桂蘭,桂蘭正在瑟瑟發抖,一條腿正在流血,看來己經捱過一頓打了,玉珠蹲下來抱住桂蘭放聲痛哭,眼淚嘩嘩流淌,所有的傷心無奈委屈都爆發出來了!

桂蘭是知情人見證者,為什麼玉珠苦難的生活還冇有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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