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怵紅正在拍的戲，叫做《碧水寒山奪命金》。

作為杜奇風的第一部導演作品，在後世鮮為人知。

因為當時香江的電影題材，還是在以武俠片為主，但杜奇風卻在武俠裡麵加入了一些懸疑的結構，跟古裝動作片格格不入。

那個年代，杜奇風對電影的拍攝和理解太前衛了。

觀眾根本理解不了。

所以一個不倫不類的作品，最後票房反饋的結果，自然就撲街了。

攝影棚的一個角落裡，陳惠生己經換好了一身錦衣衛的飛魚服，頭上戴著一個獨眼眼罩。

這戲服的做工很差，還不如後世網絡短劇的精細。

而且有一股怪味道。

看到還有幾場戲才輪到自己，於是陳惠生趁著空閒，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其他人的工作。

想看看膠片時代的電影到底是怎麼拍出來的。

冇觀察一會兒，陳惠生就開始搖頭了。

動作戲太爛，招式還是在沿用邵仕60年代“一招一停”的風格，失敗！

燈光太爛，幾十年後，隨便拍個投資高一點的網劇，燈都要裝一卡車，眼前就西盞燈......失敗！

攝影太爛，那個反打的攝影機位怎麼擺的？

明明高一點過肩拍效果更好，失敗中的失敗！

陳惠生越搖頭，對自己的未來越有信心。

畢竟自己從業了20年，還是在那個資訊爆炸、技術日新月異的年代。

“第198場~第198場~準備啦！

演員就位！”

林樰拿著一個塑料的喇叭桶，在西處呼喊。

然後衝著陳惠生這邊走過來。

“生哥，一會兒你的戲很簡單，你就帶著這些跑龍套衝進那個院子。

看到仁哥扮的大俠路天君，就大喊一聲‘給我拿下’。

這場戲就OK啦~是不是很輕鬆？”

林樰嬉皮笑臉的給陳惠生講了一遍戲。

“嗯~放心吧樰哥，剛纔我看過劇本了。”

陳惠生很有信心的說道。

“各部門準備~”林樰又拿起了塑料喇叭桶喊了一嗓子，衝著遠處的杜奇風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第198場~第一鏡~action！”

身兼數職的林樰現在又在替導演下指令。

陳惠生的第一場戲開始了，他並不緊張，反而很興奮。

雖然戴著獨眼龍的眼罩有一點滑稽，但他仍然在臉上保持著錦衣衛該有的冷峻。

隻見他一揮手，大步流星的就開始往大門方向奔襲，雙掌猛地推開大門，往院子裡進了兩步。

早在院子裡等待的劉宋仁，聽到聲音，也猛然回頭，兩人西目相對，其他的龍套錦衣衛迅速地散開，把劉宋仁圍到中間。

陳惠生衝劉宋仁抱了一下拳：“路大俠，得罪了。”

然後大喊一聲“給我拿下！”

“卡~卡~卡！！！”

杜奇風從閉路電視邊上站了起來。

當時拍電影是用膠片的，並冇有數字時代的監視器。

導演隻能從攝影機上接線，連到古老的閉路電視上。

“他怎麼改詞啊？

肥樰你過來！”

杜奇風大喊道。

林樰哭喪著臉，走到了跟前。

坐在一旁的王天霖一言不發，像極了一尊彌勒佛。

“讓你找個兩條腿的人有那麼難嗎？

誰讓他改的台詞？”

杜奇風不依不饒地數落著林樰。

林樰剛要解釋，陳惠生卻走了過來，眼神堅定地說道：“導演，這個詞是我自己改的，跟樰哥沒關係。”

杜奇風瞪大了眼睛說道：“你為什......嗯？

是你？”

他認出了前幾天被自己撞的陳惠生。

陳惠生繼續說道：“導演，我看過劇本，發現路天君這個角色是江湖中有名的大俠，人人敬仰的那種，而且他之前是南鎮撫司的百戶。

我演這個角色肯定跟他有過交集，隻不過現在身份不同罷了。”

杜奇風聽到這裡皺緊了眉頭拿起劇本，王天霖也露出了一絲驚訝的表情。

陳惠生接著說道：“古人重禮，我去捉拿之前的同事，甚至還可能是我的上司，那無論是從官場還是江湖的角度出發，做為禮節，先說一句‘得罪了’是人之常情。

當然了，如果導演要求照著劇本演，我也能做到。

可以辛苦大家再來一遍，下次我請喝茶。”

陳惠生這番不卑不亢的言辭，聲音不低，附近的燈光師攝影師甚至一些群演都聽到了。

有的人覺得陳惠生也會被導演罵走。

但更多的一些人，在心裡豎起了大拇指。

王天霖聽罷，也緩緩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一般除了大牌明星，普通演員是不敢跟導演這麼說話的，而且普通演員根本不會仔細研究劇本，更彆提改詞了。

杜奇風脾氣雖然很臭，但隻是因為對作品有追求。

罵人基本都是因為拍攝問題。

他並不是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反而聽完陳惠生的這番話，讓他產生了慚愧的念頭。

雖然這部戲的編劇另有其人，但自己作為導演，對劇本的理解還冇有一個龍套演員深，這就是他慚愧的原因。

眼看場麵逐漸尷尬，坐在一旁的王天霖說話了：“年輕人，你的想法很不錯，我很欣賞。

但下次我建議你提前跟導演溝通一下想法。

杜導我很瞭解，並不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

提前溝通能節約不少膠片。”

陳惠生聽罷，也決定順著王天霖的台階往下走：“謝謝天霖叔的提醒。

導演，是我唐突了。

對不起！”

這時鐘怵紅也跑了過來，紅著臉跟杜奇風和王天霖道歉。

王天霖欣賞地看著陳惠生，臉上露出了標誌性的憨笑。

接下來的兩天陳惠生有點後悔了。

原本隻是客串一場戲，就因為自己改了一句詞，導致杜奇風重新修改了劇本。

硬是給自己這個龍套的角色，加了一天半的戲。

甚至還有騎馬追逐的鏡頭。

拍到第三天中午，陳惠生的部分終於殺青了。

“給你，生哥。

特意留了一盒肉多的。”

午休的時候，林樰遞過來一盒叉燒飯，然後轉身看起了報紙。

陳惠生也餓了，大口大口地吃著飯。

“他媽的，每天就寫這麼點，夠誰看的？”

林樰放下報紙，罵了一句。

陳惠生好奇的問道:“什麼來的？”

“就是這報紙連載的小說嘍。”

林樰指了指手中的報紙：“最近這星港日報搶都搶不著，新連載的一個小說實在太好看了。

隻不過每天5000字，看著實在不過癮啊！”

星港日報？

新小說？

陳惠生右眼不由地跳了一下。

隨即拿過報紙翻找了起來。

“我X尼瑪！！！”

陳惠生翻著報紙，突然間就罵了一句。

然後跟誰都冇打招呼，麵目猙獰地往片場外飛奔而去。

隻留下了一臉懵逼的林樰，和散落在地上的星港日報。

一陣風吹過，報紙被吹動了幾頁，露出了小說連載的版麵。

隻見上麵赫然寫著三個大字《尋秦記》，邊上還有五個小字作者：黃燦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