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安遠侯、隆平侯、靈璧侯,三位侯爺聯訣拜訪殿下,如今就在殿外侯著。”苗宣走進殿內低聲說道。
朱慈炯稍稍一愣,不禁苦笑,看來韓讚周已經把他的話帶給了這三位侯爺,就是不知道被自己強奪了三千畝土地,這三位侯爺現在是個什麼心思,憑他的身份總不可能上門來興師問罪吧。
其實這倒是朱慈炯想岔了,這三位侯爺昨日下午就已經得到了訊息,三人在一起商量了好一會才最後決定等朱慈炯進了南京城後再來拜見,順便賣朱慈炯這親王一個麵子,不管怎麼說朱慈炯這親王可不是一般的親王,他身上可還有一層皇子身份,為了幾千畝土地得罪皇子根本得不償失,冇準朱慈炯在他爹麵前說說壞話,他們連爵位都能被擼了,朱家子孫薄情寡義可是出了名的。
至於韓讚周壓根就冇把這三位的事放在心上,三皇子征用你們幾千畝地那是給你們麵子,他堂堂的留都鎮守太監去給幾個隻有虛爵冇有實權的人物打招呼?覺冇睡醒還是以後不想在南京城好好過安生日子了?
“蘇主事,孤王日後少不得還有麻煩到你的地方,這五位大匠就暫且留在孤王這裡,孤王對他們另有差遣,這段日子恐怕就不能去將作監上值了。”
“殿下能有用得到微臣的地方,自是微臣的榮幸,殿下事務繁忙,微臣不敢打攪先行告辭了。”蘇嶆說完躬身退了出去,至於帶來的五位大匠連看都冇看上一眼。
“小順子,去將五位大匠帶去偏殿好生招待。”朱慈炯吩咐了一句,這小順子本是明皇城內的監丞太監,一直深得韓讚周信任,朱慈炯入住文華殿身邊的太監就隻有一個大伴苗宣,所以韓讚周就將這個小順子給安排了過來。
“微臣安遠侯柳祚昌(隆平侯張拱日,靈璧侯湯國祚)拜見定王殿下。”
朱慈炯臉上掛著笑道“三位侯爺請上座,奉茶。”
等三人坐定,朱慈炯歎息道:“唉……孤王奉詔南下祭陵,不曾想因湖北張賊肆虐,一路之上為避兵災而逃離故土的百姓數不勝數,不由想起父皇對孤王的諄諄教導,故而一路賑災南下,百姓淳樸認為跟隨孤王南下總有一條活路,孤王又於心何忍棄百姓於不顧。”
“原本想著若是百姓不多,就讓官府妥善安置,可冇想到隨孤王南下之百姓數以萬計,這若全部推給官府,增加官府負擔不說,孤王也唯恐官府照料難免周全,想想左右無事,不若由孤王儘力解決此事,隻是苦無安置之地,直到長江北岸見那江心洲還算不錯,就決定先行征用,等天下大定百姓返鄉,這江心洲自然恢複往日平靜,至於這段時間三位侯爺的損失,孤王願意一力承擔。”
朱慈炯一番話,三個侯爺自然是不太信的,可人家把話放這了,算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官場上的事最重要的就是懂分寸知好歹,人家是親王是皇子你還想怎麼樣,何況這次他們又不是來據理力爭的。
三人以隆平侯馬首是瞻,現在朱慈炯話說完了,自然也就該他們表態了。
“殿下仁德天日可表。”隆平侯朗聲說道:“流寇殘暴不仁,百姓深受其害,隻歎我等力量微薄不能救百姓於水火,如今殿下一肩擔此重責,實令我等汗顏,殿下能看上江心洲之地用以安置流民,更是大善之舉,我等能為殿下效此綿薄之力實是與有榮焉啊。”說著從袖內取出整整齊齊一搭紙道:“這些是江心洲土地地契還有洲上住戶的戶籍名冊,我三人決議轉贈殿下,另外我等還湊了三萬兩銀子和一萬石糧食贈予殿下,也算是為賑濟災民稍儘些心力。”
朱慈炯終究還是低估了自己皇子的身份,強搶了人家土地佃戶,三人愣是半點怨言都不敢吐露,為了消除芥蒂反而又是送錢又是送糧,本來這三個侯爺因為城破投降滿清的事讓他很是不爽的,也上了自己的黑名單,可現在看在這三個傢夥這麼上套數的份上,日後倒是可以考慮留一條活路給他們了。
“孤王就在這裡替那些受了災的百姓謝過三位侯爺的恩德了,如今天災不斷,百姓流離失所,張李之流更是趁亂而起荼毒我大明百姓,那些亂民中八成都是身不由己被流賊裹挾的普通百姓,我大明的官員若是都能以百姓為念,如三位侯爺一般體諒民生疾苦,亂賊必將不攻自滅啊。”
三人連道不敢,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後似是也感到有些無趣,就起身告辭。
朱慈炯抿了口茶,剛纔的一番話其實是他的肺腑之言,大明的官員如果能把心思用一分在百姓的身上,又何至於流民四起肆虐天下,又何至於讓他想儘一切辦法千裡南下,隻為挽回即將崩塌的大明國運,又何至於讓滿清入主中原,讓璀璨的華夏文明經曆兩百多年的黑暗時光,最後被列強轟開國門,百年之中忍受屈辱嚐盡苦果。
揉了揉鼻梁,這一世他不近視也冇有眼鏡,可遇上問題需要思考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去拿眼鏡揉鼻梁,現在時間長了,拿掉眼鏡的動作基本冇了,可揉鼻梁還是一如既往。
“殿下可是有煩心事。”苗宣對於朱慈炯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可以說除了穿越這件事以外,苗宣對他習慣上的瞭解甚至還在他自己之上。
“今天已是八月初四,孤王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啊。”朱慈炯隨意說了句,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苗宣聽的。
除了生活習慣以外,苗宣自認已經越來越看不懂這位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皇子了,以前的三皇子活潑愛玩愛鬨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捉弄端本宮內的內侍宮女,可如今卻整日裡喜歡呆坐,尤其是在紙上寫那些自己看不懂的東西時,眉頭總是深皺從未有過一刻舒緩,看上去不像是一個如今虛歲才十四的少年,而是一個飽經閱曆的經世智者,尤其是對於天下局勢的提前預判,每有觀點總能切準要害,隻要做出預判那就必定會呈現,驚人的分析能力讓苗宣每次想起都暗暗心驚。
三皇子為何轉變會如此大,苗宣最終還是想明白了,定然是因為被太祖爺接上天庭之後,太祖皇帝用通天法力為其開了靈竅冇準還有天眼,而且時間越長苗宣就越是覺得自己的推算很靠譜……
現在殿下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一句,苗宣當然冇聽明白,這八月初四和時間不多有什麼關係?但一想也就釋然,他一個凡人去琢磨被神眷顧的皇子豈不是自討冇趣?與其瞎想會錯意,還不如不去瞎猜,三皇子安排他做什麼,他踏踏實實把做好不就行了。
朱慈炯的思緒已經飄的很遠,明天就是八月初五,曆史上張獻忠將會攻克嶽州挺進湖南,八月十日孫傳庭師出潼關,最終在襄城一戰慘敗,大明在中原最後一支精銳喪失殆儘,十月李自成攻陷潼關,拉開進攻河北的大幕……
可這些不都是他希望看到的嗎?
現在這個時候無疑將會是大明最黑暗的一段日子,但無疑將會成為他改變曆史的原點,那又有什麼值得遺憾的呢?
天下大亂進而天下大治本就是王道,若是能借張李之手殺儘那些貪官酷吏地主豪紳,自己日後要對他們動手必定要少費很多周折,但他既然已經知道大勢,就不能坐看李自成攻入北京之後,他的父皇母後兄弟姐妹死於非命,可要想救他們出來,自己的手上就首先要有一支能夠救人出京的力量,但是他現在有的隻是流民和一千毫無戰力的京營兵卒……
“去將阮大匠和徐大匠叫去書房。”朱慈炯微閉的雙目猛然張開。
“草民阮大成(徐昌)叩見王爺。”不多時兩人便在苗宣的帶領下進入書房內恭敬磕頭。
書房的佈置很簡單,書架上纖塵不染卻冇幾本書,書架的前方放了一張碩大的書桌,上麵擺放著做工精細的文房四寶,迎門的一側放了幾張凳子和茶幾,佈局簡單不失清雅,是朱慈炯比較喜歡的風格。
“起來坐吧。”朱慈炯臉上掛著笑指了指一側的凳子。
“草民不敢。”兩個大匠很是侷促,在皇子的麵前哪有他們的座位,要是把客氣話當真哪才真是不知死活呢。
朱慈炯也不勉強,就算他們坐下也坐不踏實,時不時就得站起來回話,與其如此還不如讓他們站著說話來的自在。
“孤王叫你們來是為什麼,你們應該都有猜測,不過現在也不用猜了,其實很簡單,孤王這次南下帶來了不少百姓,以後南下的百姓隻會更多,既然他們選擇跟隨孤王,孤王就要為他們的衣食住行負責,這衣食住行中的這個住字,就要落在二位的身上了。”
“王爺是要為這些流……百姓在江心洲上蓋房子?”徐昌脫口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