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兩榜進士出身的南直隸巡撫、朝廷從二品大員,給一群船妓下跪?會丟儘了朝廷的臉麵、體統!
這將成為趙貞吉一生中永遠洗刷不掉的汙點。有這個汙點在,升官、入閣、做內閣首揆的雄心壯誌會成為一場空。官......恐怕要做到頭了。
趙貞吉心中痛罵自己:你閒著冇事兒跟景川王打什麼賭?罷了,或許命中註定,這輩子的官運就是一個從二品。人不可與命爭啊。
趙貞吉咬了咬牙,眼一閉,心一橫,一撩官袍下襬,作勢就要跪下去。
忽然間,他感到有人攙住了他。他睜開眼睛,看見朱栽圳用雙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朱栽圳道:“我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我哪能真讓你跪一群花船姑娘啊。”
趙貞吉一愣。他冇有想到,朱栽圳竟饒了他這一回。
朱栽圳附到趙貞吉耳邊,低聲說:“我在東南的敵人是倭寇,不是你趙貞吉!”
朱栽圳不僅通曉古代史,更通曉近現代史。
現代有一位偉人說過這樣一句話: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這是首要問題。
對於朱栽圳來說,趙貞吉從來不是敵人,或者說,趙貞吉還不配做他的敵人。
麵對外敵入侵,應該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至於什麼裕王黨、景川王黨之爭,隻是內部矛盾而已。
彆忘了,平定浙江倭患後,朱栽圳遲早要揮師北上,再平定南直隸倭患的。到那時他需要趙貞吉這個南直隸父母官的幫助。
可能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作祟,趙貞吉一時間竟對朱栽圳很感激:“王爺,您真是寬宏大量。”
朱栽圳笑了笑:“寬宏大量談不上。我雖是郡王,可跟你一樣都是皇上的臣子。大家同朝為臣,相互還是要留點餘地。”
朱栽圳這個打賭的贏家都不計較了,圍觀的官員們自然再冇話說。
朱栽圳又道:“趙撫台,請隨我來,咱們單獨說幾句話。”
趙貞吉跟著朱栽圳,來到了校場的東側。
朱栽圳道:“趙撫台,我知道你跟我為敵是身不由己。誰讓你是我三哥的仆臣、徐階的學生呢?”
趙貞吉連忙道:“多謝王爺諒解。臣慚愧之至。”
朱栽圳又道:“我承認訛詐了你一百萬兩銀子。可你要知道,我訛你的錢是用來抗倭的。東南倭患平定之後,貢贈之策就可以在寧波、泉州、廣州施行了。
到那時,會有海量白銀流入大明。金陵將成為長江以南,不,整個大明最大的錢莊、票號業中心!
你能從中賺得的銀子,將是一百萬兩的數倍乃至十倍!你是兩榜進士出身,這個賬還算不明白嘛?”
朱栽圳給趙貞吉畫了一張大餅。其實也不算畫大餅,隻算是描繪了美好的前景。
趙貞吉拱手:“王爺,受教了!是臣小家子氣了。”
朱栽圳又道:“我知道你礙於裕王黨的身份,無法在明麵上幫我。你隻要暗地裡彆給我使絆子,就是大功一件!
記住,抗擊倭寇纔是我們這些人的正事。不要再內鬥了!”
說完朱栽圳轉身,大步離開。
趙貞吉留在原地,心中感慨萬千:以前總把景川王當成荒唐王爺,真是大錯特錯了。
景川王的胸襟,氣度,遠勝於常人!佩服,佩服啊!
朱栽圳的確是個能做大事的人。連他的政敵現在都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朱栽圳回到了浙江驛館。他先吩咐胡宗憲:“今日下晌我們就啟程去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