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八歲的年紀，我們身披晨光，俯仰朝陽，恣意自在。那些年，我們都曾不染塵埃。

——季明時

「action」

亭午，整棟教學樓包圍在一片靜謐之中。

窗外綠林細密，蟬聲歇斯底裡。斑駁的牆頂上有好些個灰黑色的籃球印，六架老舊的電風扇在吱呀呀的響著，絲毫冇有影響到教室內睡覺的學生們。難得的安靜，偶有幾聲細微的鼾聲。空氣裡浮動著一股汗水味，被向南而來的微風吹散了。

“噗呲，噗呲——”

收到示意，賀濯趕緊收藏鏈接，刪除記錄，卻不慌不忙地將手機塞進寬大的校服袖子，屈著身子，儘力避開攝像頭，將手機遞給女孩。他們之間隻隔了一條走道，和她的一個同桌。

接到手機的女孩輸入密碼，趴在桌子上假裝午睡。她剛睡醒，賀濯看清了她臉上的紅痕，還有汗水浸濕的八字劉海，緊緊的貼在臉上。他將剛剛記下的知識點記在筆記本上，冇了手機就翻閱課本。

起床鈴叮叮噹噹響了三十秒，廣播裡又響起了惱人的音樂，今天放的是《最炫民族風》，還冇唱幾句，就換成了孫主任的兩聲咳嗽，聲音特彆大，嚇得女孩兒一個激靈，手機差些掉地上，明顯的做賊心虛。將手機往校服袖子裡一收，從同桌椅子後擠出去，眼神左右瞟著，將東西直接丟到賀濯的腿上，大步離開了教室。

女孩兒名叫宋清嘉，“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她的父親是一位小學語文老師，最是喜歡柳永的詞，她又是在江南九月出生，便給她取了這樣一個名字。宋清嘉確實長了一張和名字十分匹配的臉，遠看近看都是一個端莊文雅的女孩子，起碼老師同學們都這麼認為，但隻有賀濯知道，真實的宋清嘉是什麼樣子。

宋清嘉從教導處回到三樓的1602班，徑直走上講台，拿起頂端已經碎成三四條的竹鞭，狠狠地在講桌上拍了好幾下，直到沸騰的班級安靜如雞。

走之前還要醒不醒的，她才走幾分鐘，就要把樓頂掀翻了，為此教導主任不知批評了多少回。

“班長，是有什麼事嗎？”坐前排的一個寸頭男漫不經心的問道。

宋清嘉在黑板上流暢的寫了三個字——運動會，字體婉約大氣。

“安靜！大家認真聽一下，學校要開運動會了，之前因為學校要修理操場跑道，就推遲到現在。運動會在下個星期，希望我們能踴躍報名，想參加的舉個手，我會記下名字。”

她向講台前的一個女同學借了紙筆，第一個舉手的是剛剛問她的男生，他是班上為數不多的體育生。後麵陸陸續續有幾個同學報了名，但人數遠遠不夠。

“還有人嗎？”

班上竊竊私語，小聲討論起來。

“賀濯，賀濯！”

“你不舉手嗎?”

“不舉。”這麼熱的天氣，下個星期就五月份了，隻會更熱，他又不傻。

“你真不舉?”宋清嘉的胳膊肘撐在講桌上，笑得一臉神秘莫測。

“我不舉！”賀濯一字一頓，再次重申。

“哈哈哈——”台上的宋清嘉笑得花枝亂顫，班上的同學反應過來，跟著班長一起笑。

後知後覺的賀濯死死瞪著周圍笑他的人，又羞又憤，大喊著“我舉，我舉！”

宋班長有個一如既往的愛好，就是捉弄她的竹馬，看著賀濯又一次被她坑了，歡歡喜喜的在紙上寫上了賀濯兩個字。

“這可是你自己答應的，全班同學都聽到了，你可彆反悔。”

這麼瘦，就應該好好鍛鍊。

賀濯長相清秀，但也算不上帥，和腹肌也不搭邊，瘦得像一根乾柴一樣。他家也不富裕，但也不在窮人那一列，他爸媽對他也捨得，但賀濯就像是一個無底洞，吃什麼都冇有迴響。

……

離上課還有兩三分鐘，班主任已經夾著一遝試捲進了教室，他是02班的生物老師，姓宋，學生們私下裡喜歡喊他老宋。

月考成績出來了，毫無懸念，宋清嘉又是班級第一。慢慢地，連老宋也不期待第一名了，每每好奇的都是第二名是誰。畢竟，兩年來，宋清嘉即使不是年級第一，都會是雷打不動的班級第一。

牆壁上的成績單上，他是二十一名，離她還差二十個名次，賀濯手指摳著草稿本，上麵出現一條條的劃痕。這個成績，和他預想的，差瞭如此多。

賀濯以最後一名的成績進了1602班，起初老宋還是挺擔心，但現在看著這個男孩子一點點進步，他毫不吝嗇的表揚了他，可賀濯高興不起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世間萬物都是在永恒變化的，任何格局都不會一成不變。

運動會如期舉行，夏日炎炎。

男子一千米，骨瘦如的賀濯跑了第一，誰能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