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考試是常態。每月月考都有固定時間，在當月的最後兩日。第四次月考正在緊張籌備當中，乒乒乓乓的聲音響徹整個高三教學樓。
向歆邊收拾桌椅邊罵，“什麼鬼學校，月考要清空桌子，週考也要，三四十本書呢？搬來搬去，他們不累累的是我！”
嘴上不饒人，卻還是認命的把書一遝一遝的丟進儲物盒。
“唉，忍忍吧，高考後我們就能解放了。”宋清嘉安慰後桌，其實自己也很心累。
班上很迅速的清空了書桌內的書本雜物，宋清嘉作為班長，班主任不在，自然而然由她上講台指揮挪動桌椅。四樓桌椅挪動的滋滋聲震耳欲聾，在三樓的人聽的心臟發顫，抓心撓肝。宋班長一手堵耳朵，無奈的望了眼樓頂，一手指揮擺桌椅板凳的男生“不要拖桌子，儘量兩個人抬”。
高三級部安排今天上下午考物理和英語，把語文留在晚自習考，第二天考數學，化學和英語，英語也安排在晚自習。
十月玉露生寒，紅衰翠減。地麵上稀稀疏疏落了不少的樟樹葉，不知終會飄向何方。朔風撕扯著樹梢，窗外的樟樹枝東搖西晃，樓外的風呼啦啦的響著，是巨人低啞的嘶吼。
落筆春蠶食葉聲。
收卷哨聲被吹響的那一刻，賀濯還在檢查答題卡，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在收卷的同學來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找到了自己的錯誤，趕緊把答題卡上抄錯的選項給改了回來。
他長長舒了口氣，一個選擇題三分，好險好險，他真的輸不起。
“季明時，你考的怎麼樣？”
賀濯本來心情還挺好的，現在是晴轉多雲。
後者眉頭緊鎖，一臉嚴肅地道：“反正我是充分發揮了主觀能動性，是不是尊重客觀規律，那我就不知道了。”
季明時如是說，宋清嘉方纔落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語文考試就那幾個題型，但題目可以千變萬化，有難有易，最繁瑣的莫過於材料分析，閱讀理解和作文。這次考題的材料分析和作文倒是不怎麼難，但閱讀理解——川端康成的《雨傘》，川端康成是誰！拿過諾貝爾獎的大文豪，聽說很多專家都讀不懂他的文章，說不定他本人也不一定能懂了。
不可否認，大文豪的文章讀著就是一場文字盛宴，但要她這個理科生去深度剖析，那種懵懵懂懂的愛情她無從體會，難以言明其中的某些深意。
不懂歸不懂，文章的最後一段，卻讓她情緒莫名的浮動——少年難以啟齒說出“讓我拿雨傘吧”，少女則無法把雨傘交給少年。然而，此時此刻兩個人與在來照相館的路上迥異，突然間變成了大人，帶著夫妻般的心情踏上了歸途。
也許那種青澀美好，樸實無華，詩意飽滿的愛情，是多數人所嚮往和追尋的遠方吧。
迴歸現實，文有多美，題有多難！
成績出來了的時候，宋清嘉漸漸接受了自己萬年老二的身份，賀濯就不一樣了，這次出乎意料的衝進班級前十，這是他做夢才該想的。
“宋清嘉，你不是說我要是能考進班級前十，母豬都能上樹嗎？”賀濯得意地把成績單拍在宋清嘉的桌子上。
“我就不看母豬上樹了，看你上樹就OK，你看OK不OK？”
宋清嘉手指順著成績單由下往上滑動，最終停在第十名的位置。她嘴角揚起一抹不可聞的笑，賀濯有如此進步，她也很欣慰。他要是能進班級前五，要她徒手攀岩都冇問題。
“你真想看？”她也不是冇爬過樹，問題不大。
“你答應了？”這情節和賀濯想預想的是背道而馳，以宋清嘉的性子定會拒絕，然後求他，他了，就會非常大度的說“不用你爬了，你要怎麼感謝我。”他要狠狠刷一波好感。
“賀濯，清嘉是女孩子，爬樹不好。”
季明時從外麵回來，聽到了二人的談話。他回到座位，手上還拿著兩個水瓶，藍色保溫杯放在宋清嘉的桌子上，另一個普普通通的塑料瓶是他自己的。
“謝謝。”宋清嘉正好渴，擰開蓋子撲麵而來的熱氣，在杯口吹了吹，象征性的抿了一口。
想著還是冷水好喝。
裝什麼爛好人。
季明時發現賀濯在看他，以為是——“你要喝?”他把他的自己的瓶子遞給賀濯。
賀濯條件反射的去接，手指觸碰到瓶壁，涼涼的觸感，他瞬間拉回理智。
“不必。”
其實他更想說“不稀罕”。
賀濯發現他現在就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和清嘉有近十年的感情，他纔是近水樓台。
“賀濯生氣了？”季明時問。
宋清嘉的眼神隨著賀濯回到座位，看樣子問題不大。
“彆管他，那個物理題你不是說還有另外一種解法嗎，快給我說說。”
爬樹的事，最後是不了了之。
……
十二月份，高二的學生已經放假，全校隻剩下部分教職工和所有高三學生。
前幾日省內下過一場大雪，今日豔陽高照，天空不藍，是純白色。所剩無幾的雪堆折射陽光，四周寒氣逼人。
大雪壓青鬆的詩情畫意，隻在那下雪當日見過，江南地區少雪，第二日便放晴，雪化得極快，來不及細細體會，隻是曇花一現。
宋清嘉一陣歎惋，手肘放平，不想“砰”地一聲，那物品掉在右腳邊。
她慌忙低頭彎腰去撿，發現摔碎了鏡子，太過激動時大腦會一片空白，因此某人全然卻忘了左下側的鐵桌角。
宋清嘉的頭是碰到了桌角上，可是並未有痛感，頭與桌角間隔著一隻手，季明時的。
女孩兒冇有坐直，仍是半彎著腰，縮回脖頸，就著這樣的姿勢仰頭，她看見那手手背附在那尖銳的桌角上，手指修長白皙。彼時暖陽正好，空氣裡浮動著清新的味道，男生被窗子定格的陽光鋪滿，他微微一笑，如此晃眼。
他對她說：“小心。”
春未至，已有暖風熏醉了春閨夢裡人。
“謝，謝謝。”
女孩兒今日紮得丸子頭撞散了，臉也紅了，這是她第一次臉紅，感覺整個人都要燒起來，耳朵最燙。
“你的手……”破皮了。
宋清嘉放置好鏡子，瞥見季明時紅了一片的手背，她記得當時自己是直直地彈坐起來，衝擊力肯定不小，要是冇同桌的手擋著，肯定要吃不小的苦頭。
“不礙事，你冇事就好。”
季明時對著破皮的左手背搓了兩下，又用左手撫過女孩兒的頭頂，“就是把你髮型弄散了，算是功過相抵。”
宋清嘉丹唇輕啟欲說什麼，卻被陣陣急促的“咚咚”聲嚇退。
奇怪，為何心跳如此快，連呼吸都有些不暢了。
“好。”
“我去洗把臉。”
說去洗臉，宋清嘉是真的在洗，另外兩個盥洗盆旁還有兩個女生，看著用冷水澆臉的宋清嘉，大為震驚。
大冬天用冷水洗臉，是個狠人。
某人頭髮散了，心也亂了，而罪魁禍首卻在教室內悠然自得的刷著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