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我覺得你很樂觀呀，都不會因為身體壞了就難過，失去笑容什麼的。”太娘今天特意守在湖邊，陪華耶坐在一棵千年花梨樹下。

她隨手摘下一顆花梨，遞到華耶手中。

“謝謝。”華耶從來不喜歡吃梨。

以前聯邦內采購的水果中，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梨。

因為梨心是酸的，你咬一口進去，不知如何斷定深淺才能不吃到酸澀的心。

華耶隻將花梨在手中掂量著：“在我的故鄉這些都是可以治癒的，所以我並不擔心。”

“治癒？可以治癒到什麼程度呀？”她的聲音有動聽的溫和，潤潤的很迷人。

“痊癒。”

太娘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們也有星光的保護呀？”

“不，我們更多的是……自己保護自己。”華耶不想解釋太多。

“自己保護自己？”

“就是我們故鄉的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或者說是能力吧，集合所有人的技術和知識，就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不是…太懂，但是感覺你們好厲害呀，肯定都很有力氣……可你看起來不像，我一開始都冇看出來，嘻嘻嘻，”太娘真誠的說著，“我們可無法保護自己，我們需要星光守護。”

她誤會了，她顯然以為赤道人也和他們一樣靠身體勞作和生存。

但其實，在現代文明世界，靠人類脆弱的身體解決赤道危機是不可能的，頭腦孕育的科技纔是關鍵。

“其實哪裡都有自己的守護者，名字和形式不一樣而已。”華耶冇有反駁神學信仰的樂趣，他反倒認為，每種信仰都是一種觀察世界的角度。

他曾長期與各種搞生命哲學研究的人待在一起，雲端塗鴉般的暢聊所有猜想，這讓他已經不會首先就帶著偏見去言說任何信仰了。

太娘似懂非懂的“嗯”了一聲，突然問道：“你打算回你的故鄉？”

“是，就像你們想回到自己的故鄉，我也一樣，”華耶將花梨放在鼻尖聞了聞，“雖然我和你們的動機有點區彆，但回到故鄉的迫切心情是一樣的。”

“真遺憾呀，我還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去我們的故鄉呢。”

太孃的話令華耶楞了半晌。

“我聽說，隻有培養了接替自己工作的人才能回故鄉，我這……”華耶想到自己也冇工作啊，一時冇說下去了。

“你冇法工作呀，”太娘還是說出了口，“主祭和太領都覺得可以讓你嘗試著回到我們故鄉，那裡有星光可以幫你恢複健康。”

“星光？”華耶有點納悶，一時說漏了嘴，“你們的神，不會是真實存在的吧？”

“當然呀，她溫暖又充滿神力，以前有不少受傷的人，就是提前回到故鄉的呀，他們都傷得很嚴重，有的比你傷得還嚴重很多。”

太孃的聲音因為提到神靈而變得更加靈動。

“可是……我不一定能適應地下的生活，聽說你們都不能適應，我就更適應不了了。”華耶試圖逃避。

他從冇想過要留下來，雖然這裡充滿生機與祥和，但留下來卻是不可能的，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現代文明世界纔是他熟悉和從小生活的地方。

有熟悉的人，熟悉的食物，熟悉的便捷生活，還有刺激的環海遊戲……等等很多很多。

他還打算使用新身份開一家新的公司，然後報仇雪恨呢。

其實，他的內心不願意迴歸原始。

“地下故鄉，嗯……你是不一定能適應，但我們可以試試呀。

今年的果菇長得比往年多不少，主祭也同意你試吃果菇。

如果受得了，那就可以去我們的地下故鄉，祈求星光將你治好身體呀。

說不定你在地下世界還能成為非常了不起的人物呢。”

太娘帶著對故鄉深深的憧憬和羨慕。

但對於華耶，地下世界的樣貌他是好奇的，可長久待在那裡卻是他不願意的。

於是他想到一個折中的辦法。

“我能不能，”華耶搓著花梨，“能不能，就是，進去住些日子，然後再出來，回我自己的故鄉？”

太娘發出嗯嗯的鼻息聲，思考良久，說道：“這我不知道呀，主祭冇說不能出來，隻是大家回去了都不願意再出來。

故鄉要比外地好太多了，偶爾回到外地的故鄉人，也從冇人想留在外地的，都是辦完事就回去了。”

太娘模棱兩可的說辭，讓華耶犯心裡嘀咕。

這是個崇拜神靈的原始世界，地上的人們其實不完全知道地下的詳情。

要是地下世界的人有什麼變態的規矩，不讓人走出來，那就糟糕了。

雖說治好身體後，能極大增加自己安全回去的可能性，但轉念一想，以如今看到的社會形態，他們那個神奇的星光，能治好自己的可能性，無限趨近於零。

華耶決定不冒險嘗試。

“我還是不去了，我想儘早回到自己的故鄉。”他轉而刻意的問道：“你去過你們的故鄉嗎？”

“冇有呀。”太娘說完沉默良久。

芷湖邊人們還在忙碌，沿湖生長的銀芷，用微光為他們點綴夜晚的鏡湖。

“冇人願意做太娘，我就一直做呀，我和太領都想回去呢。”她有些惆悵的說著，“大家都想早早的回故鄉，成年後還願意留下來做太孃的人不多，太領也是。”

最後兩句說得很輕，像湖上縹緲的霧。

華耶為他們心疼，雖然說不多，但其實是冇人願意留下來吧。

“你們怎麼辦？一直在這裡不回去？”

“不知道呀，”太娘柔柔的回答道：“可能今年不同吧，有人說願意代替我和太領，隻是我們還在考慮，因為他們不合適。”

“誰一開始都是不那麼合適的，隻有做下來纔會變得合適啊。”華耶勸道：“多給他們一些信任，哪怕多培養他們一年都可以呀。”

“嗯嗯，我會和太領說說的，不過他就比較笨笨的呀，總是不放心大家，哈哈哈。”太娘開心的笑著。

或許是這裡的世界太過於單純，讓作為太孃的人都難免有些稚氣，其他村民就更是簡單如白紙了。

此刻已經夜深，有些人累了，閒坐在大樹下。

四周照明的火把裡燃燒著采來的鬆脂，香氣猶如大自然的呼吸，總有古樸的韻味。

“你真的不願意回我們的故鄉呀？”太娘再次詢問。

“不了。”

“可是，我們冇法幫助你回去，你自己怎麼走呀？外麵很危險的。”太娘擔憂的說著。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想出辦法來的。”華耶發自內心的感激著這裡的一切。

“嗯，好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說呀。”

華耶點點頭，太娘漸漸走遠。

放在鼻尖的花梨實在是太香，比赤道世界的濃鬱很多，他忍不住咬了一口。

冇有酸澀的心，滿滿的全是甜蜜的汁。

這裡的梨應該是不同的品種，就算是核也不酸，吃完後隻需要吐掉堅硬的種子就行。

這裡確實有許多赤道世界冇有的東西。

正陶醉間，冇來由的一陣白光從眼前劃過，如同迅捷的刀片。

華耶急忙用手捂住眼窩，揉搓良久。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幾天冇睡好，眼睛總感覺一陣陣的難受。

原本漆黑的世界裡，經常不可預知的出現一些亮點，就像閃爍的電火花，它們大小形狀不一，運動冇有規律，來去隨機。

揉一揉也不見好轉，但過一陣子會消失，然後又莫名出現。

此刻，那些碎裂的白光又無影無蹤了，眼前重新埋入黑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