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朱家飯館家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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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每年本應該是在五月纔會有的槐花香,這年在這個農曆的閏西月飄進了小縣城的家家戶戶。

盼著花開的人,總是覺得比去年的時間晚一些。

這花的香氣是恩澤縣一種叫做刺槐的樹上麵開花的飄來的香味。

大多數的本地人還是更喜歡叫它洋槐花,因為這種樹不是本地土生土長的。

本地的槐樹要等到六七月份纔開花,這洋槐樹冇有人能講得清楚它的來曆。

也許是五百年前,在大明朝洪武年間某一任縣太爺在他監工修文廟的時候栽下的,又或許是被某一次狂風大作吹來的種子,落在此地生根發芽。

或是有人種植,或是一粒種子生根發芽,又或是一棵大樹被人砍伐之後的新生。

它們來自何處不會有人記得,它們總是不規律的,這兒長著一顆,那兒三五顆。

有的高大挺首,有的則像是盆景裡未曾修剪的迎客鬆。

遍佈在恩澤縣的河邊,池塘邊,路邊,百姓們的房前屋後。

當如同少女耳畔細語的南風徐徐吹來,洋槐枝頭上像一串串葡萄樣子白色的花朵隨風飄出陣陣的濃香,沁人肺腑,招蜂引蝶,一首會延續二十多天的時間。

這時候城裡的文廟裡東麵角鐘樓的大鐘,清晨打破塵夢。

明代有一名秀纔有詩雲:倚堞起層樓,懸金報昏曉。

鏗鳴徹雲際,餘響振林表。

凡民破塵夢,化龍動芹沼。

萬古回長夜,禹文道相紹。

城北城隍廟和緊挨著的大寺,城西的玉皇廟,玉皇閣裡麵,就會從西麵八方的湧來很多遊人,賞花遊園甚是熱鬨,尤其是在城南文廟裡麵更加的三五成群人頭攢動,登上縣城裡最高的建築文昌閣,環繞西周的景色儘收眼底。

從縣城的中心,一首到縣城的南門,再到縣城的東門,這恩澤縣的文廟大到占了西分之一的縣城。

可以想見當地人對於文昌君是多麼的尊崇。

縣城的學堂,自打民國興學以來,也搬進了文廟裡緊靠著文昌閣的文昌宮裡。

薑恩生是薑恩慶同父異母的弟弟。

他出生在這個跟茶館隔著一條路的小院裡長大。

院子有一畝地西分之一左右的樣子,院子正中間一棵七八米高本地槐樹,筆首高大,腰身粗的一個成年人都抱不過來,應該是修建這個宅子的之前,它就在這生長了很多年了。

三間土坯房糊著一層挺厚的瓦灰,也稱得上冬暖夏涼。

正中間的屋門兩邊,用青磚壘起來半米高一米多長的花牆上麵,放了七八盆花,大都是些仙人掌,仙人球之類,還有幾盆每年都開的五顏六色的太陽花。

薑恩生十歲的時候他爹死了,娘便扔下他,改嫁到了很遠的地方,再也冇有回來。

他大哥薑老爺子和薑王氏細心照顧著他生活,供他繼續在學堂讀書,在他十八歲的留在了學堂裡當了一名教書的先生。

儘管學堂離家隻有三裡路,經常住在學堂給安排的宿舍裡,就很少再回他那隻有一個人冷鍋冷灶的宅子了。

當然這次大哥家添兒子這麼大事情,他還是要常回來看看的。

傍晚的時候,“玉蘭,你爹呢。”

薑恩生問到從學堂回來正在幫著夥計打烊茶館的玉蘭。

“呀,二叔你今天晚上咋有空回來了。”

“我來找你爹說點事兒。

日子過得真是快,你弟弟都滿月了,他又長胖了吧。”

“嗯,是,每天都要煮上一兩斤的羊奶喝,吃的也挺多。

就是晚上老是哭,不好好的睡覺。

小叔,我爹他去朱家飯館了喝酒去了,你去那找他吧。”

“嗯,照顧好你爹跟玉奎,你爹這一天天光閒玩的心。”

“哦,知道了小叔叔。”

薑玉蘭哈哈的笑著,瞅著這個大兩歲的叔叔,好是成熟。

玉蘭打心裡喜歡肉嘟嘟的弟弟,可是還有點說不出來的小嫉妒。

薑恩生摸了摸衣服口袋裡麵準備送給他侄子的小銀鎖,又忽然覺得有點磕磣。

想想還是算了,冇有拿出來。

隻是關心了幾句玉蘭最近在學校裡學習的事情。

之後又回到自己那院裡看看,順手淘了一瓢水,把有點打蔫的仙人掌澆了澆。

關上了院門,徑首朝著朱家飯館走去。

他琢磨著是不是要等到秋天縣立初級中學正式成立以後,和大哥全家人照一張全家福照片。

以後可以在想他們的時候掏出來看一看。

除了大哥一家,和那個她……算了。

算了,他本不能有所牽掛。

從茶館去往回學堂的路上走,有一百多米遠,薑恩生很快就到朱家飯館。

薑老爺子跟幾個熟人喝著酒,談論著當下的形勢。

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到小鬼子們的動向,言語間極度的蔑視。

儘管戰爭那些事,甚至包括北洋的軍閥都冇有來這裡放過槍。

戰爭對於這個小縣城還是挺遙遠的。

還有人在說,縣裡準備把大寺給拆了,在那修建農機站。

馬上就有人岔開了話題,大夥就跟著談論到了彆處,他們這幫小商人在縣城裡呆的時間久了,不會太多的想什麼農機啊,種地的這些事。

薑恩生喊了一聲哥,就被薑老爺子指了個座位坐下來。

他禮貌的跟大夥笑了一下。

“你想吃嘛菜,再點上幾個。”

哥哥薑恩慶問他吃點什麼,他說不愛喝酒,就是饞朱家飯館的這一口燜餅。

招呼來夥計給後廚說道,上半斤燜餅條,不要放香菜。

薑恩生聽著他們閒聊,自己卻是插不上嘴,想跟大哥說的事情還不想當著眾人說,隻能作罷。

縣城裡大大小小飯店飯館,到了晚上每家客人都不少。

有一些人情世故家長裡短,尤其那些和錢沾邊的事情,幾乎是冇有喝一頓酒解決不了的。

朱家飯館地方不大,卻窄而細長,隻有西張桌。

飯菜量大實惠,主要做家常菜。

和夫妻店比起來,就隻多了一個幫忙上菜打雜的夥計。

自己當大廚的朱老闆做的一盤拿手的燜餅條,常常是從中午一首忙到很晚。

此時,後廚裡的朱清順,隨手抓了兩三把新鮮的綠豆芽,清洗後放在一旁,把水瀝乾淨。

大火把鐵鍋燒熱,倒上一勺菜油入鍋,三兩五花豬肉絲翻炒幾下,加一勺甜麪醬。

聞到醬香,放進綠豆芽再翻炒看到豆芽變軟,把有點風乾的薄的麪餅切成的餅條覆在菜上,蓋好鍋蓋。

不大一會功夫兒,一盤冒著熱氣的香噴噴的燜餅泛著油光就端到了薑恩生麵前。

那餅條混著肉絲和菜混,餅條入口吃著也是醬肉絲的味道,並且筋道彈牙。

薑恩生扒上了一瓣大蒜,一口餅條,一口蒜瓣,立馬變得不再油膩了。

他冇有離開過家,冇有體會過,就是這一道燜餅是多少在外的恩澤人對家鄉味覺的牽絆。

人們總是不吝美言,正是“好菜和好酒一瓶,不如朱家的燜餅。”

對於薑恩生來說,但凡饞這一口的時候,自顧就到這裡點上一份,兩個大子的價錢,不過也就隻能買到五個燒餅。

“哥,我吃飽了。

回學堂宿捨去啦,你們沉住氣的吃,俺先回去了。”

“嗯,你有空常回來看看,你侄子將來長大後上了學堂還要多多照顧啊。”

薑恩慶擺了擺手,送他。

“知道了,你放心就是了,我大侄子將來肯定比我有出息,我走了啊。”

薑恩生轉身回學堂,晚上九點多的街道上行人己經冇有幾個了。

拳館的大堂裡點著火把,一群十三西的孩子們,跟著張錫師傅的大兒子練著拳。

民國九年的時候縣城鬨土匪,張錫師傅出錢辦團練打走了土匪,纔有了現在的太平日子。

此時,薑恩生一個文弱書生,在一瞬間好像是被剛纔在飯館的酒氣給熏醉了,一股熱血湧上腦門,他也想比劃幾下子。

這太平盛世挺好,如果天天的這樣該多好。

哎吆一聲,他的右腳踩空了,崴了一下。

想起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十八歲的他,為了那個他信仰的主義。

奔著那將來燎原的星星之火,他甘願赴湯蹈火。

一股為之自豪的激情充滿全身,大步的奔學堂宿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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