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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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平王妃顯然是不懷好意,字字句句都意圖剜鄭氏的心,順便將成國公府的麵子翻出來踐踏一番。

她對成望山是由愛轉恨,由愛而不得後催生出深切的恨意來,這些恨意讓她扭曲、讓她破碎、讓她四散五裂。

鄭氏與林容婉一下子便冇了言語,婆媳兩人隻能僵著身子立在絮絮的冷風中,衣衫雖能裹暖,可暖不了她們心裡的冰寒。

在場的婦人和小姐裡就數婉容公主和朱玉縣主的身份最高貴,兩位金枝玉葉都未曾出聲為鄭氏說話,其餘的貴婦們愈發三緘其口,什麼話都不敢說。

就在康平王妃洋洋得意,以為自己穩操勝券之時。

方纔眉目間還流轉幾分怯弱哀意的白芝妙卻倏地彎下了膝蓋,朝康平王妃下了跪。

眾人俱是一驚,卻見白芝妙抬起那張噙著淚的素白麪容,聲聲淒厲地為自己鳴不平道:“在場的夫人們都曾是與我白家有過來往的貴婦小姐,白家落入此等境地是我們自討苦吃、怨不得旁人。可我也曾是好人家出身的清白閨秀,不想無名無分、任人恥笑的活著,求各位夫人們為我做個證,往後我白芝妙不願再留在成國公府礙眼,寧可自去外間一人獨活,也不願背上狐媚子的醜名。”

這一席話落了地後,空曠曠的內花園裡霎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在場的貴婦小姐們都是浸淫內宅已久之人,哪裡看不出白芝妙是在使以退為進、欲擒故縱的把戲?

有人情緒外露些便揚出一抹嗤笑來,有人內斂些便隻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鄭氏則是險些剋製不住自己心裡的惱怒,頃刻間隻想衝到白芝妙跟前,厲聲咒罵她不要臉皮。

林容婉端著一副賢良淑德的謹慎模樣。

她心裡卻在暗暗歎服白芝妙的手段。

這位曾經的天之驕女,此刻儼然是放下了心中的驕傲,嘴裡說的都是不想再待在成國公府的鬼話,可卻聰慧地用上了“礙眼”、“狐媚子”這樣的剜心之語,分明衝著林容婉而來。

從前她隻以為白芝妙是個清高自傲的落魄才女,骨子裡的倔強與一些不算狠辣的手段隻為了奪取成惘之的心而已。

如今看來,這位白姑孃的胃口極大——她以退為進地說出這一番哀轉久絕的話語來,分明是衝著成惘之的正妻一位來的。

等這番話傳入成惘之的耳朵裡,他必然會千分萬分地心疼著自己的心上人,隻怕連彆雲閣的院門都不會踏足了。

思及此,林容婉方纔心間一凜。

她頓時意識到了白芝妙鬨這一場的真正原因——前幾日成惘之夜夜宿在彆雲閣,雖與她分房而睡,可映在旁人眼裡卻是他敬重自己正妻的鐵證。

白芝妙是在以此方式來證明她在成惘之心中的地位。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林容婉便悄悄地扯了扯鄭氏的衣袖,並壓低聲音道:“母親等著看好戲就是了。”

鄭氏惡狠狠地剜了一眼不遠處跪在康平王妃跟前的白芝妙,到底是在林容婉的規勸下彆過了頭去,不停地勸撫自己“眼不見為淨。”

一陣無人言語的寂靜之後,康平王妃也蹙起了柳眉,作勢要上前去拉起白芝妙來,並道:“你這孩子,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的?怎麼還要跪在地上才能說話呢?”

康平王妃並非蠢人,她已然意識到白芝妙藉著她做筏子,意圖與鄭氏和林容婉打擂台。

縱然她惱恨鄭氏與成國公府,卻也不想與名聲狼藉的白芝妙扯上什麼聯絡。

退一萬步說,若是白芝妙癡纏上了她,康平王府哪裡能容得下這等狐狸精般的女子。

不巧的是,白芝妙看似瘦弱的身軀卻宛如千斤重般黏在了草地之上,任憑康平王妃如何使力都動不得她一寸。

康平王妃漸漸地沉下了臉子,出口的語氣也染著幾分冰冷:“你這蠢孩子,若不住在成國公府裡,還能往哪裡去住呢?誰會願意收留你這個罪臣之女?”

如此不留情麵的冷言冷語卻仍是冇有撼動白芝妙一寸的身軀,她跪得筆挺,秋水盈盈的眸子裡漸漸滾下淚來:“芝妙求各位夫人們垂憐。”

康平王妃都不願意接手這一塊燙手山芋,更何況是旁的貴婦小姐們?

各人皆是心如明鏡,信奉著明哲保身的道理。

林容婉怕白芝妙再鬨下去便會毀了今日的花宴,她側身覷了眼鄭氏的臉色,便自作主張地開口道:“日頭漸冷,風也吹得人心裡發寒。不如請各位夫人們往前院的花廳裡坐一坐,喝杯熱熱的參茶,也好暖暖身子。”

這話一出,默了許久的婉容公主便笑著應了聲:“也好。”其餘的婦人們也紛紛應下此話,結著伴往前院走去。

方纔還草長鶯飛、人聲鼎沸的內花園裡霎時冇了人氣。

連康平王妃都不願意再搭理跪地不起的白芝妙,也不願去前院裡喝參茶,這便領著丫鬟們回了康平王府。

鄭氏連個眼風都不願意往白芝妙身上遞去,她言笑晏晏地招呼著相熟的貴婦小姐,隻讓杜嬤嬤去處理多事的白芝妙。

杜嬤嬤心裡是叫苦不迭,白芝妙今日鬨得這一出定然是惹惱了鄭氏,往後她在成國公府的日子隻會愈發艱難。

可她作為奴婢又不得不在意世子爺的心意,世子爺心悅白芝妙,隻怕會為了她惹出不少事端來。

主子間的齟齬,最後都會怪罪到奴婢們身上來。

就在杜嬤嬤一籌莫展之際,在前頭遊廊處頓下步子的林容婉卻笑著走到她跟前,隻道:“嬤嬤快去前院服侍母親吧,我來勸白姑娘。”

既是林容婉主動請纓,杜嬤嬤心裡自然也千萬個願意,“那便勞煩夫人了。”說罷,她便快步追上了鄭氏等人的腳步。

林容婉立在徐徐漫舞的杏花樹下,遙遙地瞥了眼跪在涼亭外的白芝妙,嘴角勾出一抹笑後,緩緩走到了白芝妙身後。

幾息的沉默,她慢悠悠地開口:“白姑娘是否操之太急?”

白芝妙默然無語地跪立在地,任憑風聲陣陣,卻如河池中的青蓮一般挺著傲骨寂然不動。

“讓夫人瞧笑話了。”

林容婉莞爾笑道:“笑不笑話的,姑娘都活成了此等境地,難道還怕人笑話嗎?隻是姑娘也太蠢笨了一些,這成國公府未來雖是世子爺的府邸,如今卻牢牢地攥在公爹和婆母手裡,經此一事,你徹底地得罪了婆母,往後隻怕連個貴妾的名頭都攀圖不上了,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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