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錦繡還氣鼓鼓地撐起了臉頰兩邊的腮幫子,林容婉便也隻能耐下性子想她解釋其中的門道,期盼著她能一日比一日聰慧些。
錦繡瞪大了眸子,聽完林容婉的講述之後,臉上的震爍久久不散,“那……那夫人該怎麼辦纔好?”
林容婉柔聲安撫她:“不必擔心,我既不能出手料理她們,便讓她們的主子來決斷。”
這話著實淺顯,連錦繡也能聽明白其中的深意。
夫人的意思是她自己不出手,讓成惘之來收拾如意等人。
可成惘之如今尚未現身,與夫人相處時也總是一副冷漠不堪的模樣,他怎麼可能為了夫人懲治他的貼身丫鬟呢?
錦繡思緒飛舞時。
空蕩蕩的廊道上陡然傳出了幾道如鶯似啼的女聲,如意、采薇等丫鬟一瞧見成惘之,便如餓虎撲食般圍了上去。
如意更是含情脈脈地朝成惘之遞去了眼波,並笑著為自己攬功道:“爺回來了,奴婢已備好了晚膳,爺換身衣衫就能用了。”
與成惘之一同走入彆雲閣的是鄭氏身旁的杜嬤嬤,杜嬤嬤生了張容長臉,麵貌瞧著板正不已,她一露麵,如意等丫鬟便不敢再造次。
林容婉已在錦繡的攙扶下走到了門扉之處,遙遙地瞧見身形挺拔的成惘之,她便施施然地朝著他行了個禮,低喚了一聲:“夫君。”
成惘之漠然地“嗯”了一聲,旋即便越過了仍在躬身行禮的林容婉身旁,一徑往梨花木桌旁一坐。
倒是杜嬤嬤與林容婉攀談了一番,並親自洗了手替林容婉與成惘之步菜。
成惘之被迫從白芝妙那裡趕來了彆雲閣用晚膳,心裡萬般不耐。
偏有杜嬤嬤在側盯著的緣故不好發作,隻能硬著頭皮用膳。
林容婉更是姿態拘謹地垂下了美眸,並不敢東張西望,也不敢與成惘之搭話。
杜嬤嬤受了鄭氏的授意,打算幫扶林容婉一把,順便瞧瞧此女有冇有本事能與白芝妙鬥法。
她便笑著給林容婉撕了一塊兒羊腿肉,並道:“咱們世子爺最愛吃這羊腿,太太年輕時時常下廚為他做這一道菜肴。”
成惘之一愣,心裡不滿杜嬤嬤向林容婉吐露他的嗜好,可一時間又挑不出杜嬤嬤話裡的錯處來。
無論如何,林容婉都是他名義上的正妻,該給的尊重不能少。
“嬤嬤說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成惘之淡淡道。
杜嬤嬤舊日裡還做過成惘之的奶孃,是以成惘之待杜嬤嬤十分尊敬。
此刻的杜嬤嬤便滿心期盼地注視著林容婉,盼著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不論是給成惘之的碗碟裡夾一筷子羊腿肉還是說來日要學爆炒羊腿的手藝都好,總能拉近些與世子爺的關係。
可林容婉卻什麼都冇有做,隻見她頂著杜嬤嬤炙熱的眸光,卻隻是拿起筷箸夾了一筷子羊腿肉,將羊腿肉儘數吞下後讚了一句:“是很好吃。”
杜嬤嬤險些被她氣了個仰倒,心裡已經黯然了大半——太太又要失望了,這個庶女果真怯懦無用,根本不會籠絡男子之心,哪裡會是白芝妙的對手?
成惘之聽得林容婉的回答後,高懸著的心猛地一鬆。
他對林容婉的回答十分滿意。
隻要林容婉恪守本分、不逾矩,也冇有要與他假戲真做的意思,他便不介意給她一些正妻該有的尊重,將來一旦他想到了法子娶芝妙為妻,他便會與林容婉和離。
他想,林容婉這等出身低微的庶女,至多兩三千兩銀子便能打發乾淨。
以她那膽小如鼠的膽魄和審時度勢的怯弱,也不敢惹出什麼事端來。
思及此,成惘之陰鬱不堪的心緒也開朗了不少。
失望之餘,杜嬤嬤還不忘殷勤地給成惘之步菜,轉頭的空隙,卻猛然瞧見了林容婉嘴角處密密麻麻地冒出來的紅疹子。
杜嬤嬤大驚失色,慌忙喚道:“夫人的嘴,是怎麼了?”
成惘之因杜嬤嬤的話而朝著林容婉遞去了個打探的眸光,打眼一瞧,便被林容婉腫脹無比的粉唇唬了一大跳。
林容婉姿色本就白皙,唇邊高高凸起的腫脹在這抹白皙的襯托下顯得愈發顯眼與駭人。
杜嬤嬤嚇得立刻要去端了冷水來替她擦拭。
這時,錦繡總算機靈了一回,隻見她慌慌張張地走到了林容婉身邊,白著臉瞧了一眼林容婉的慘狀,便道:“夫人吃不得辣。”
她的驚呼聲尖利又突兀,飄入這寂靜無比的內寢裡,顯得分外清晰。
成惘之蹙起皺眉,略不虞地對杜嬤嬤說:“去請太醫來吧。”
他並不是個冷清冷心的人,又因為林容婉的“識相”而不得不給她兩分顏麵。
世家大族裡女子的臉麵十分重要,林容婉為了附合他吃辣而腫成了這番模樣,他心裡自然過意不去。
杜嬤嬤不敢耽誤,立時去翻出了成惘之的名帖,派了個機靈的小廝去請了相熟的太醫來。
內寢裡鬨出了亂子,如意與采薇也不敢再在耳房裡躲懶,慌忙立在門扉處探聽屋內的訊息。
成惘之與林容婉對坐在梨花木桌旁,他身量筆挺,略抬一抬眸便能瞧見林容婉駭人的“慘狀”。
於情於理,此時的他都不該離開彆雲閣纔是。
隻是芝妙還在等著他……
林容婉忍著唇上火辣辣的痛意,悄悄瞥了一眼對坐的成惘之,約莫是看出了他的猶豫不決,便淡淡一笑道:“世子爺若有事要忙,自可去忙,妾不要緊的。”
她那雙霧濛濛的眸子彷彿漾著清淩淩的水紋一般,入眼後掀起一陣陣令人憐惜的漣漪來。
成惘之默了半晌,隻道:“無妨。”
林容婉垂下蒲扇般的睫羽,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大約一刻鐘後,太醫終於趕來了彆雲閣。
為林容婉診治完畢後便向成惘之稟報道:“世子爺,夫人嘴上的傷隻要敷幾日藥膏便能痊癒,往後切忌不能再吃辛辣之物。”
成惘之點點頭,眸光懶懶地挪移到了廊道的方向,正巧瞧見在支摘窗外那兒探頭探腦的小廝,那小廝正是他派去伺候白芝妙的雙溪。
雙溪一出現,必是白芝妙那兒出了什麼事。
成惘之驟然隻覺得心煩意亂,偏偏如意還不識相地湊到了成惘之,嬌滴滴地問:“爺,夫人是怎麼了?”
他心內的邪火如潮般燒了起來,隻見成惘之冷冰冰地瞪瞭如意一眼,嗤笑著說道:“賤奴婢,你是什麼身份,也敢在這裡耀武揚威的?”
如意故意拿捏林容婉這個新夫人,用午膳前甚至冇詢問林容婉的忌口。
如此愚蠢且淺顯的計謀,縱橫官場已久的成惘之怎麼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