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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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儘心儘職地為白芝妙診了脈,若他冇有記錯的話,這已是他這月裡第四次來給這位姑娘診脈了。

枉他一身精湛到無人能出其右的醫術,卻是診斷不出這姑娘究竟哪裡不舒服,可成惘之擔憂的目光已然落到了太醫身上。

他便隻能硬著頭皮答話道:“許是這位姑娘勞神多思,帶出胎內的弱症來,纔會如此孱弱。”

其實心裡想的是這白芝妙脈象強健,還冇有彆雲閣那位夫人嘴唇上的傷勢嚴重呢。

太醫退下之後,成惘之便走到了白芝妙的身前,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道:“當初冇有救下你的爹爹和孃親,是我不好。”

五年前白家捲入了貪墨一案之中,帝王震怒之下,判了男丁斬立決的旨意,縱然有朝臣為白家求情和說好話,卻也隻保下白家女眷的幾條命而已。

白芝妙作為罪臣之女,本該被充入教坊司後做以色侍人的罪奴,卻在成惘之的運作下得以除了奴籍,無名無姓地活在成國公府的後院裡。

雖無半分尊嚴可言,卻好歹保下了一條清白的命。

“世子爺何苦說這樣剜芝妙心的話?您為了把我救出教坊司,已然煞費苦心、百般籌謀,芝妙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白芝妙自嘲一笑,嘴角綻放出的笑意既璀璨又輕薄。

她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可驟逢如此大變,從天之驕女落魄成了人人可欺的罪奴,換了誰都是要萎靡不振一段時日的。

況且白芝妙眼睜睜地瞧著成惘之迎娶了旁的女子,若不再使出些手段來,隻怕連成惘之的心攥不緊了。

冇了成惘之,白芝妙的下場簡直不言而喻。

思及此,她望向成惘之的美眸裡便沾染上了點點淚花,這般楚楚可憐的情態,足以讓成惘之心疼憐惜。

“你我之間,是造化弄人。我知曉你心裡難過,可人死不能複生,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成惘之總是將白芝妙的性命放在心上。

從前意氣風發的她如同萬花叢中最明豔鮮亮的一株嬌花,輕而易舉地便能奪過所有人的目光,讓人感歎驚豔著她的芳華。

如今的她卻像極了被寒冬凜風拍打得失去生機的花兒,彷彿下一陣迎麵襲來的冷風便能掐滅她所有的生機一般。

白芝妙聽著成惘之這一番情真意切的勸語,忍不住紅了眼眶,半晌才怯怯地點了點頭,道:“芝妙明白,還請世子爺放心。”

此時已近晚膳時分,瞧著金澄澄的餘暉灑落人間。白芝妙便也一改方纔的沉寂與淒然,朝著成惘之展顏一笑:“天色已晚,世子爺該回彆雲閣了。”

白芝妙身旁的丫鬟聞得此話後禁不住蹙起了眉頭。

成惘之瞥了白芝妙一眼,眸光裡不見半分訝異之色,隻淡淡道:“我本是想陪著你一起用晚膳的。”

白芝妙卻道:“世子爺與夫人是新婚燕爾的時候,如何能為了我這個無名無分的女子薄待了自己的正妻?若被太太知曉了,隻會埋怨我的不是。”

這話卻是說得在理,成惘之費儘心思地從一眾世家貴女裡挑了個家世最不顯眼的林容婉進門,不過是為了應付長輩們而已。

縱然他與林氏之間隻有算計與合作,可他作為夫君,該給林氏的體麵卻不能吝嗇。

思忖之後,成惘之便歎道:“既如此,我明日再來瞧你。”

白芝妙點了點頭,便拖著自己羸弱如嫩柳般的身軀,將成惘之送出了倚雪閣。

等成惘之英武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廊角之後,立在白芝妙身旁的丫鬟秀安才憤憤然地說道:“姑娘為何要趕走世子爺?瞧著世子爺是要留在我們倚雪閣用晚膳的,說不準用完了晚膳還要留宿在這兒呢。”

秀安對白芝妙忠心耿耿,一門心思為白芝妙打算。她眼睜睜地瞧著白芝妙一次又一次地推拒著成惘之的親近,心裡的疑惑已然堆成了小山。

“世子爺待姑娘一片真心,姑娘為何要拒他於千裡之外呢?”闔府上下有誰不知曉成惘之極寵愛倚雪閣裡的白姑娘,鄭氏更是在背地裡怒罵白芝妙是個勾男人魂魄的狐狸精,其餘的仆婦議論的話語愈發不堪。

可隻有秀安一人知曉,她家姑娘如今還是清白之身,尚未與成世子爺有過肌膚之親。

白芝妙斂下美眸一笑,笑聲清淡如煙,她緩緩答道:“秀安,你不瞭解男人,不知曉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道理。若我將自己的身子給了他,往後在他那裡就隻如尋常妾室一般低賤了。”

若她還是舊日裡的那位白家貴女,自然不屑用這般欲擒故縱的把戲來吊住成惘之的心,誰讓造化弄人,她淪落成了人人可欺的罪奴。

即便成惘之再心愛、珍重著她,也冇有法子讓一個罪臣之女成為他的正妻。

既如此,白芝妙便不得不為自己打算一番。她一定要不擇手段地籠絡住成惘之的心,讓他寤寐思之、讓他念念不忘。

秀安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瞧見白芝妙素白臉蛋上篤定的神色後,方纔把自己心中的疑惑壓了下去。

*

夜已深。

林容婉在唇舌上敷了點涼藥後,便讓錦繡吹滅了蠟燭。

她瞥了眼外頭迷濛的天色,隻道:“瞧著世子爺是不會來過夜了,你也不必整夜整夜地守著我,去碧紗櫥裡睡吧。”

彆雲閣西側的廂屋與東側的正屋打通成了一體,用簾帳和插屏一閣,廂屋內便是一番彆有洞天的秀麗模樣。

尋常丫鬟哪裡能有資格睡在碧紗櫥上?錦繡忙稱不敢,一旁的林容婉卻笑著道:“這裡隻有我們主仆二人,你怕什麼?”

錦繡這才悻悻然地應道:“一會兒夫人若是有什麼吩咐,喚奴婢就是了。”說罷,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碧紗櫥旁,鋪好自己的被毯躺了上去。

林容婉則睡在鑲雲石的架子床上,人闆闆正正地躺在玉枕之上,藉著朦朦朧朧的燭火去瞧床頂簾帳上的夕顏花紋樣。

夕顏花,生長於泥濘的鄉土之中,卻憑著骨子裡那股一往無前的韌性,攀岩著向上,最後在春日裡綻放出絢麗的姿色來。

思緒沉浮間,正屋的屋門卻被人從外頭推了開來,清亮的聲響飄入林容婉的耳畔。

不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成惘之已抬腳走進了碧紗櫥,察覺到羅漢榻上躺著錦繡後,霎時勃然大怒道:“賤婢,誰給你的膽子睡在碧紗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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