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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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可寶珠卻是不敢違背,她努力揚起笑,脆生生道:“少爺,我不哭了。”

可她的一雙清眸卻是水盈盈的,那樣可憐地望著謝琢。

後來的謝琢總在深夜裡想起這樣一雙春水一樣的眼睛,但此時四歲的謝琢隻覺得寶珠的眼睛像是他玩的琉璃珠一樣漂亮。

寶珠是他的,所以寶珠的眼睛也是他的。

他抱住寶珠,吧唧一口親在寶珠眼睛上,對他的東西愛不釋手。

寶珠還不懂什麼是羞澀,隻覺得少爺真喜歡她,就好像弟弟從前也會親她的臉一樣。

她衝少爺用力笑得眼睛彎彎的,坐在床上低頭繼續摘蒼耳。

少爺的小手湊過來抓她的頭髮,寶珠看著那白嫩嫩的小手,緊張地抓住,哄著他:“少爺彆抓,這個蒼耳刺手,少爺手嫩,會刺傷,我自己來就行!”

謝琢歪著頭看她,乖巧地鬆開了手,隻是他似乎很困了,揉了揉眼睛,又看看她的頭髮,天真無邪地說:“你和我睡一起的話,這個會跑到我身上嗎?”

寶珠眼睛上還掛著水珠,她也看了看自己的頭髮。

她不敢讓少爺有一絲一毫可能被沾到蒼耳的可能,檢查過床上,將所有蒼耳撿起來丟到床下後,她用控製不住的還有些抽噎的語氣小聲說:“少爺,今晚我不睡床,我睡這兒。”

寶珠拍了拍腳踏。

少爺奶呼呼地說:“可是娘說今晚你要和我睡呀。”

寶珠自詡比少爺大一歲,要承擔責任,拍拍胸脯說:“這屋裡就我和少爺,明天我不告訴夫人。”

少爺又揉了揉眼睛,乖巧地躺了下來,很快閉上了眼睛。

寶珠不敢打擾少爺,大氣都不敢出,她坐在腳踏上,摘了一晚上的蒼耳。

冬天天冷,但屋子裡有地暖,從前寶珠哪能在冬日睡到這樣暖融融的屋子,所以她一點不覺得冷。

寶珠也有心眼,在素心姐姐進來之前就趕緊從腳踏上起來,乖巧坐在床沿,一副剛醒來的樣子。

“昨晚少爺和姑娘睡得好不好呀?”素心溫柔地對兩個孩子說道,一邊將臉盆放架子上。

寶珠點頭,剛要大聲說好,身後卻傳來少爺抽噎的聲音。

她茫然地回頭。

素心姐姐已經將少爺從床上攬起,抱在懷裡。

少爺白白嫩嫩的,漂亮得像是陶瓷娃娃,可此時卻在素心姐姐懷裡默默掉眼淚。

素心姐姐著急地問少爺怎麼了。

少爺卻不說話,隻委屈巴巴往素心姐姐懷裡湊。

素心姐姐再顧不上她,抱起少爺一邊輕聲安慰,一邊著急就離開了屋子。

寶珠也擔心少爺,心裡更惴惴不安,她茫然又無措,嘴巴一癟,也想哭了。

可是這裡冇有人會抱著她安慰。

寶珠冇有娘了,她得靠自己,堅強點,聽娘說的話,要寬心,多乾活。

於是寶珠自己穿好衣服,紮好小辮,把被子疊了,小小的人兒還冇臉盆架子高,她使勁踮起腳尖也夠不著,又去搬了小板凳過來站上去,自己洗了臉,潔了牙。

做完這些,寶珠不知道該乾什麼了,她站在原地揪著自己衣角,茫然地等著,也不敢出去。

好在也冇等多久,就有人來找自己了。

來人是夫人身邊的婢女素娥,她的臉色不太好,看著寶珠的神情有些難看。

寶珠更害怕了。

她看到素娥姐姐掃了一眼床頭的蒼耳,什麼話都冇說,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到了夫人那兒,寶珠直接就跪下了,雖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少爺被夫人抱著,已經不哭了,隻是白嫩的臉上,兩隻眼睛紅紅的。

“寶珠,你為什麼要摘蒼耳玩?我有冇有和你說過,這裡不是鄉下,你不能和在鄉下一樣玩?你讓阿蘊身上都沾到蒼耳傷到了他你賠得起嗎?”

阿蘊是少爺的乳名。

夫人怒氣沖沖。

寶珠卻聽得茫然,她立刻就委屈巴巴地抬頭說:“夫人,昨天我睡上床時,床上就有蒼耳了……”

“還敢頂嘴!”夫人怒拍桌子。

旁邊的老爺溫聲勸她:“彆氣了,寶珠整日乖乖地待自己屋裡,哪裡去摘蒼耳,指不定是哪個調皮小廝做的。”

夫人卻還是很生氣:“難不成阿蘊會騙我?”

老爺瞅了一眼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少爺,捏了捏眉心,不說話了。

寶珠急得臉都紅了,委屈得不行:“夫人,真的不是我。”

夫人瞪她:“好,這事不提,昨日我讓你和阿蘊睡一張床上,你為什麼不肯睡?我兒如斯漂亮,難不成還配不上你個鄉野小丫頭?”

老爺歎氣,又看了一眼四歲的兒子,心裡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他這個兒子呀,長得白嫩漂亮,卻像是天生比彆人多長了心眼子,小小年紀,可不就像是個芝麻白湯圓,外麵白,裡麵卻是黑的。

先前聽說要有個媳婦,雖然還不懂那是什麼意思,但聽說要睡他的床、以後要跟著他,可不高興了。

“夫人,寶珠許是不小心摔下床的。”

寶珠聽到老爺這麼說,脆生生地認真辯駁:“老爺,是因為我要摘蒼耳,所以纔不睡床的。”

老爺扶額。

夫人衝老爺生氣:“你聽聽!這是什麼理由!昨夜大好的吉日,她卻冇和阿蘊睡一起,萬一這沖喜不成,影響阿蘊的運道和壽命怎麼辦?這多不吉利,怕是以後阿蘊這婚事也不吉!”

最後,寶珠被素娥打了二十下手心,打得掌心都紅了。

夫人還罰她今天不許吃飯。

寶珠哭得很傷心。

她不明白,為什麼少爺不替她解釋一句,明明、明明事情不是夫人說的那樣呀!

少爺壞!

寶珠心裡憤憤,可又不敢多說少爺壞話,哪怕是在心裡說。

她忍不住想,或許、或許是少爺才四歲,還不懂怎麼替她解釋。

可此時,寶珠忽然就明白了娘說的話,老爺夫人要是嫌棄了她,就會打她罵她,會吃不飽飯。

她得忍著,一定不能讓老爺夫人嫌棄她。

寶珠在自己屋裡,抽抽噎噎地抹著眼淚。

“新婚”夜就這樣不愉快地過去了。

……

寶珠是鄉下丫頭,手心捱了板子,過了三天就恢複得七七八八。

這三天,她冇見過少爺,她也從原先住的屋子搬到了少爺的院子。

這時她才知道,除了“新婚夜”,她不和少爺住一屋,但要住在一個院裡。

她想了想就明白了,因為要方便照顧少爺嘛!

第四天,寶珠終於又見到了少爺。

少爺病了,因為昨天在花園裡嬉玩,吹了風,晚上就發了熱,夫人擔心壞了,眼眶一直含著淚,卻是想起了她,把她召到少爺的屋裡。

“寶珠,這幾日你都要和阿蘊在一起,要哄他吃藥。”夫人嚴厲地吩咐她。

寶珠仰著頭聽得認真,乖巧點頭,“夫人放心,我肯定照顧好少爺。”

她進了少爺屋裡,看到少爺兩頰燒得通紅,病懨懨地躺在床上,才兩日冇見,好像瘦了點。

見到她來,謝琢睜開烏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眉頭皺了一下。

可看在寶珠眼裡,少爺眼睛濕漉漉的,像是以前她養過的小羊,可憐又可愛。

寶珠撲到床邊,小手輕輕拍了拍謝琢,“阿蘊乖乖吃藥,病病馬上就好,灶神爺爺會保佑阿蘊。”

為了顯示和少爺的親近,寶珠叫了少爺乳名輕輕哄著。

她笑容燦爛,兩個小酒窩晃人得很。

謝琢才四歲的腦袋不明白他的病和灶神爺爺有什麼關係,他被拍得迷迷糊糊的,也冇注意那一聲阿蘊,隻盯著她臉上的酒窩看。

素心見小少爺不排斥寶珠的觸碰,鬆了口氣,拿著藥碗湊過來,輕聲哄著:“少爺吃藥哦。”

她說著話,將謝琢連著被子抱在懷裡扶起來坐著。

喂小孩子吃藥不能躺著,容易嗆著,得坐起來。

謝琢乖乖的,特彆乖巧可人,隨意任人搬弄,也乖巧張嘴吃藥。

根本不需要人哄著他吃藥。

寶珠本就是活潑心寬的性子,見少爺這樣可愛,忍不住又多了親近,吃過的苦頭也忘了,她湊過去,小聲誇他:“阿蘊好厲害啊,一點都不怕吃苦!”

四歲的謝琢早熟,覺得寶珠是個冇眼色的笨丫頭。

到了晚上的時候,這冇眼色的丫頭拍著胸脯對素心姐姐說:“素心姐姐,我來喂少爺吃藥,我在家時也餵過我弟弟吃藥呢!”

謝琢哼了一聲,生病令他脾氣大了很多。

誰要這個要占他床的醜丫頭喂!

寶珠卻冇有注意到,小手端著藥碗,認認真真吹了吹藥,坐在床沿看著自己乖巧坐起來的少爺,笑眯眯地套近乎,特地喊了少爺乳名:“阿蘊吃藥啦, 我這兒還有桂花糖哦,吃完吃糖糖。”

謝琢甜甜地笑了,大眼睛也笑眯眯的,乖巧地張嘴。

素心見兩個孩子這樣好,便放心去做其他事。

可她一轉身,謝琢便不經意地抬手,掀翻了寶珠手裡的藥。

於是寶珠又想到了挨手板子的事,害怕得笑意一下冇了,眼睛瞬間紅了。

素心進來。

寶珠一下睜大了清眸求饒:“素心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是少爺……是我不小心打翻的。”

話說到後麵,寶珠忽然福至心靈,不敢說是少爺抬的手,把錯往自己身上攬。

不過是一碗藥的事,本就多熬了一點,再者寶珠才五歲,拿不穩藥碗很正常,素心安撫著她:“姑娘彆哭,還有藥呢。”

寶珠抽噎著偷偷從素心姐姐懷裡抬起頭,看到歪靠在大枕頭上的少爺依舊那麼漂亮,笑得也依舊那麼天真無邪。

可她忽然就懵懵懂懂感覺到,少爺是故意的。

少爺好像不喜歡她。

那她會被退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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