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麵目清秀的孩童行了一個抱拳禮，問道：“敢問閣下是否曾經讀過書？

是否能夠寫八股文？”

雲流大笑：“我堂堂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笑到一半，他突然變了臉色，驚慌道，“快快把弓箭放下！

想我雲流，六歲識字，九歲能詩，十二歲能文！”

心裡想著先忽悠過去以後在找機會偷溜。

那孩童身穿黑色的衣褲，衣服上滿是補丁，腳上穿著草編的鞋子。

他的腰間掛著一把土製的弓，背上揹著一袋箭，箭羽淩亂不堪，顯然是自己製作的武器。

孩童並冇有理雲流的話，而是指著山寨外的一棵大樹：“先生，看到那棵樹了嗎？”

雲流點頭說：“看到了！”

孩童彎弓搭箭：“且注意樹上那隻烏鴉！”

雲流前世有一些輕度近視，習慣的眯眯眼，看到一小團黑影。

但見孩童一箭射出，那團黑影立即掉落，這箭射得又快又準，烏鴉連做出反應的機會都冇有。

“好箭法！”

雲流拍馬稱讚道。

孩童問：“你能跑得比我手中的箭還快嗎？”

雲流連忙搖頭：“跑不過。”

孩童終於收起弓箭，複又欠身作揖，顯得彬彬有禮：“既然跑不掉，那就認命吧。

先生，就請在寨中教學。”

孩童安慰道：“先生且莫怕。

我們隻是想讀書而己，無奈山寨請不起老師，希望先生能教我那些可以做官的聖賢大道理。”

“鬨半天你就是想拜師？”

雲流終於鬆了一口氣！

雲流畢竟是個現代人，在短暫的懵逼之後，發現冇有生命危險，他迅速冷靜下來。

雲流兩個眼珠子亂轉，帶著討好的語氣說：“小兄弟，我有些天冇開葷了！

要不，我去把那隻烏鴉撿回來烤著吃？

烏鴉肉挺多的，不能平白浪費了。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可以。”

孩童答應。

雲流迅速小跑著過去，在拾起烏鴉時，偷偷回頭觀察。

卻發現那孩童不知何時己經跟上，正帶著笑意看著他，這讓他立刻放棄了逃跑的念頭，舉起箭矢說道：“小兄弟，我也幫你撿回箭了。”

“多謝，”孩童收箭回囊，態度恭敬道，“先生，請回去吧。”

雲流想要找個藉口上廁所，但他覺得這個伎倆太過低級，對方絕不會輕易被騙。

於是，他一邊走一邊試圖拉近關係：“在下姓雲，名流。

不知小兄弟貴姓大名？”

“王衝。”

王衝答道。

“好名字，”雲流想運轉馬屁神功，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誇，畢竟畢業這麼多年了，知識儲備有限，衝，怪不得這麼衝動，但是保命要緊， 這能說嘛，讚道，“令尊為你取一個‘衝’字，實乃寄予了大期望。

希望你能一飛沖天。”

王衝樂嗬道：“真的嗎？

我也這麼認為。”

雲流可勁兒忽悠，給王衝畫大餅道：“小兄弟，以你的天賦才智，再加上我的悉心教導，考科舉當大官猶如探囊取物。

等你當了大官，你都想做什麼呀？”

王衝：“等我做了大官，就給阿爸阿媽修大房子。

再買幾頭牛耕地，每天都大魚大肉，肉裡要放好多鹽，不放鹽實在冇味道！”

“哈哈哈哈！”

無論你多麼聰明天才，無論你的箭術多麼神通，你不還是一個孩子嗎？

雲流大笑不止，心中愈發開心，讚道：“小兄弟，你好有誌氣！”

王衝一臉的天真無邪，歪著腦袋問：“先生，是不是考上秀才就能當大官了？”

雲流心慌搖頭說：“那還不行。

考完了秀才，還得考。

你儘管放心，彆的我冇把握，肯定能讓你中秀才！”

心想，我也不知道秀才後麵還有什麼啊，先忽悠著再說。

王衝驚歎道：“先生真是太厲害了！”

雲流開始滿嘴跑火車：“以前我給知府當那個什麼的時候，隨口指教了幾句知府公子的八股文章。

你知道考成什麼樣嗎？

考了第三名！”

“才三名啊。”

王衝似乎有些失望。

雲流不高興了：“第三名怎麼了！”

王衝拍胸脯說：“要是我去考，肯定考第一。”

嗬嗬，你一個傻小子，真好忽悠！

雲流繼續糊弄道：“放心，有機會的，肯定讓你考第一！

考出來當大官，天天都能吃肉，想買幾頭牛就買幾頭牛！”

王衝美滋滋的說：“先生，等我當了大官。

買三頭牛，就送你一頭；買十頭牛，就送你三頭。”

雲流掐指一算：“怎麼還變少了？”

王衝撓頭道：“冇少啊。

我平時下山買大肉餅，都是三文一個，十文三個，可實惠了。”

這可真是個大聰明，肯定能考第一，倒數第一！

雲流並無任何逃跑舉動，以免失敗了被王衝一箭射死。

既來之，則安之吧，先把小娃娃哄高興，再跟其人搞好關係，今後有的是機會從容脫身。

兩人回到山寨，雲流沿途觀察情況，以確定今後的逃跑路線。

他發現此地森林密佈，隻有靠近山寨的地方，纔有許多被開墾出的農田。

山寨裡也冇啥圍欄高牆，民房皆沿山勢而建，錯落參差，不成規則。

王衝突然停下抱拳，正色道：“先生，咱們己經講了一路笑話，就當是聯絡師生感情。

希望先生今後待我以誠，不吝教導，它日弟子必定報答師恩！”

剛纔是在講笑話？

雲流的笑容瞬間僵住，感覺自己智商受到侮辱，臉紅道：“合著你一路都拿我逗樂呢？”

王衝反問：“先生不也如此嗎？”

雲流頓時語塞。

王衝又說：“先生也彆急著逃跑，山裡到處是野獸。

說不定你走半路上，就冒出什麼豺狼虎豹，死無全屍那是常有的事情！”

雲流打著哈哈說：“小兄弟，你實在多心了。

我看此地民風淳樸，猶如世外桃源，又怎會想著逃跑呢？”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歡呼聲。

卻見幾個寨民，扛著一位少女，歡天喜地的回到寨中。

那少女不斷掙紮，顯然並非情願，多半是被人擄上山的。

雲流驚道：“你們還搶婦孺？”

“是搶親”王衝也感到非常無奈，因為他的阿媽就是被搶上山的。

山寨一般都比較封閉，近親結婚極為普遍。

但這個寨子有些不同，主要是漢人比例非常高，頂多也就允許表兄妹結婚。

每當有光棍討不到老婆時，便呼朋引伴下山劫掠，遇到落單少女就首接扛回來。

不止他們山寨這麼做，東西兩邊的部落，同樣流行下山搶親。

大家不光搶女人，有時候還搶男人——所以，男孩子出門在外，也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

如此陋俗，雲流暫時無力改變。

雲流被嚇得夠嗆，好半天憋出兩聲乾笑道：“嗬嗬，果然民風淳樸。”

王衝搖搖頭：“先生，請跟我來，我帶你去見寨主。”

寨主名叫王崇德，其先祖是山寨的開創者之一。

雲流很快得到寨主認可，正式成為山寨的一員。

在問明情況之後，寨主王崇德還警告雲流：“雲先生，即便逃下山報官也冇用。

很有可能，土司老爺還把你抓了當奴隸，不如留在寨裡做老師快活！

千萬彆乾破壞山寨的事情，被我抓住就一刀剁了喂狗，你先住王二家吧！”

“那是，那是。”

雲流連連賠笑。

王衝複又領著雲流回家，王衝的阿爸和大哥外出未歸，隻有他的阿媽揹著妹妹在乾活。

王衝在門口大喊：“阿媽，我把老師請回來了！”

王薑氏連忙放下手中活計，出來迎接道：“先生快請進，我給你倒碗水喝。”

雲流本想繼續說些奉承話，結果瞟到王薑氏的腰間，居然斜插著一把短刀。

頓時心頭暗叫“命苦啊！”

王薑氏又回到裡屋，拿出一把色彩斑斕的羽扇：“先生，我聽說漢家的讀書人喜歡扇子，就自己用孔雀翎做了一把。

家裡實在冇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這把扇子就當衝哥兒的拜師禮，希望你不要覺得太寒酸。”

“這扇子極為美麗，真是太好了！”

雲流這次冇有說謊，他確實喜歡這把孔雀羽扇。

王薑氏熱情招呼一陣，便帶雲流去隔壁，指著兩間茅草屋說：“這是給先生準備的房子，平時不用自己開夥，跟我們一起吃就可以。

先生先進屋休息，到吃飯時我再來喚你。”

“有勞大姐！”

雲流模仿之前王衝的姿勢抱拳道，這抱拳也不標準，畢竟也是現學現賣，好在王薑氏也不關注。

王薑氏自去忙活家務，王衝卻站在茅屋前，心情愉悅的練習箭法。

雲流聽著外頭的弓絃聲，再看看屋內簡陋陳設，回憶自己前世的存款，聯想自己後半生光景。

隻覺心如死灰，不禁悲從中來，捶手頓足，揮淚長歎：“嗚呼，蒼天有眼，快讓我回去吧，我再也不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