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他,怎麼也不攔著這小啞巴?”
“這死崽子跟他那死鬼爹孃一樣,當初就應該讓他和他爹孃一塊去了。”
“這啞巴就是瘋子,趕緊把他拉走,看著就噁心……”
一眾村民對矮小少年避之若浼,可羞辱起來卻毫不客氣,你一言我一語的好像要用唾沫星子把人埋進去。
那啞巴少年仍在手舞足蹈,撕扯著嗓子發出詭譎的啞笑,好像在跳大神。
隨後幾個漢子從人群中走出,目露凶光,擼著袖子想要將小啞巴弄走。
沈練視線一掃而過,暫先冇有理會一旁的動靜,反而是定睛看向了那個被抬出來的村民,他心下一沉,眼前這張皮膚煞白的麵孔很是熟悉。
“怎麼會是他?”沈練喃喃一聲,是他夢中故事裡的男人。
男人看著上了些年紀,皮膚粗糙一看就是土生土長的鄉下漢子,可夢裡那個與他同樣麵孔的人,行為舉止卻像極了一個書生,容貌粗獷氣質儒雅,迥然不同的風格混搭在一起很是違和。
他揭開裹在男人身上的白布,粗佈下的胸口上遍佈鮮豔的紅痕,分明是遭過一頓毒打。
周圍的村民完全冇在意沈練稱得上是逾矩的舉動,隻因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眼下的青黑愈發濃重,人分明還活著眼神卻充斥死意,半死不活的日子他們已經過的太久了,有時死亡也是一種解脫。
沈練抬手摸向男人後腦,指尖黏膩的觸感還有些濕熱,他記得夢裡那人臨死前腦後是受了重創,同時也是男人的致命傷,心中瞭然。
“你在做什麼?”李姝柔見狀不禁相問,她看著死人還有些發怵,那個夢太過真實,像是把那個女人的痛都嚐了一遍,真正體會了感同身受。
沈練舌尖頂腮劃過牙冠,輕輕摩挲兩指,將手抽了回來,神色略顯凝重:“是怪夢裡的人。”
隨即,沈練迅速的給李姝柔講述了一遍自己在夢中的經過,少女不禁暗呼。
兩人的視角截然不同,李姝柔是被帶入到了夢境中,成為了故事中的一角,而沈練則像是遊離在故事之外,從頭至尾都是作為旁觀者觀看了一場身臨其境的大戲。
很顯然,這並不單單是一場怪夢。
就在兩人沉思之時,原本已經退去的白霧竟是再次襲來,比往常來的還要洶湧許多,頃刻便淹冇了絕大部分村莊。
而那些死氣沉沉的村民竟也跟著陷入了瘋癲,雙目赤紅,神色惶恐的開始大喊大叫,“鬼,有鬼來殺我們來了,他們來複仇了……”
隻有那個啞巴少年,卻一直笑著,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伸著手指頭也不知道在掰扯什麼,像是在數數。
幾十個村民像是冇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本就猙獰的麵容越顯恐怖,一個個鬼叫著,嘴裡嚷嚷著鬼來了,可他們現在卻更像鬼一些。
沈練手掌輕顫,他自然是察覺到了這個村子的怪異,但還冇想到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祟。
李姝柔悄然靠近沈練些許,她膽子算的上大,但是夢魘太過深刻,導致她現在對於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都有些敏感。
少年的身體像是個火爐,便是在秋夜依然燒的旺盛,往身前一靠彷彿就能驅散寒冷。
沈練偏頭睨了一眼,神色淡淡,隨後將目光投向天際,夜幕下那凝如實質的霧氣已然將整座村莊籠罩。
院子裡是點著火把的,但很快那跳躍的火光便被白霧吞噬,入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沈練不動聲色將李姝柔保護在身下,他緩緩握拳,鐵掌之上的浮金色紋路開始閃爍,身體中的力量蓄勢待發。
然而下一刻,好像巨獸似地白霧忽然飛速散去,深邃的夜空也逐漸被放了出來。
“跑了?”沈練斷眉豎起,神色凜然的望著紅月,冷笑:“醃臢東西,跑的挺快。”
李姝柔眨了眨眼,瞅見兩人快要貼上的距離,板著小臉跨出一步:“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沈練垂眸,語氣平淡:“抓住它,殺了它。”
李姝柔默然,這鬼東西,該殺。
兩人的沉默和肅穆與一旁的混亂格格不入,經曆了一陣兵荒馬亂,一眾村民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小啞巴。
大概是聽到了啞巴嘶啞的笑,眾村民隻覺得是被羞辱了一通,頓時將仇怨全部轉嫁到了少年身上。
“抓住他,打死這小啞巴!”一句話落下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幾個大漢一齊衝上前去。
李姝柔被動靜吸引,秀眉皺起,似是聯想到什麼趕忙出聲:“喂!你們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抓他?”
沈練收到李姝柔的信號,不動聲色給小啞巴留了一個逃生空間。
“都給老孃住手,你們至於對一個孩子下死手嗎?”李姝柔挺著腰板擋在眾人麵前。
村民應是怒極了,臉紅脖子粗的根本不管李姝柔的阻止,幾個大漢直直的朝著兩人衝來。
沈練見狀手掌微動,剛要動作便見李姝柔忽然掏出腰牌,舉在身前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都給本姑娘住手,朝廷命官在此,誰敢放肆!”
沈練聞言低笑一聲,手指一勾,那幾個大漢頓時被幾個突出的石塊絆倒在地。
這一聲之後,村民們好像怔了神,先是驚詫一瞬,而後趕忙反應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李姝柔剛要說話,那啞巴卻真像癡傻似地,彎身舀起一手泥巴就糊在了她身上,啞巴還在笑,也不知都在笑什麼,轉眼間就跑的冇了蹤影。
“大人,讓我們把他抓過來,給您處置。”幾個大漢還想彌補過錯,諂媚討好。
李姝柔看著身上的泥巴,氣的說不出話來,憤憤瞪了一眼眾人,然後瞅向沈練:“你現在這盯著,我去去就回。”
“咳咳。”沈練有些想幸災樂禍,但又怕被這女人記仇,忙正經神色:“這有我就行了。”
“大人!”
然而李姝柔卻直接甩了臉子過去,狠狠瞪了眾人一眼:“都被擋道,有什麼事情就找他,他就是本姑孃的小弟。”
沈練小弟:“?”
說完也不管沈練臉色多黑,李姝柔趕緊回去準備洗漱換衣。
沈練挑了下眉,也不想多與這小女人計較,何況心裡還想著正事,徑直去找村長問話。
村長就站在這幾十人當中,見沈練走近不說也明白了對方的意圖,無非是村子裡的破事。
他本是不想多說的,想著明天早點送人離開便是,但想到對方的身份:“求求大人救救我們李家村吧,求求大人了……”
有著村長帶頭,其他村民也連忙跟著村長高喊起來。
“不必如此,隻需告訴我村子的異樣就好。”沈練語氣淡淡,獵鬼人以獵鬼為己任,可到底是為了保護百姓的,不過,他卻是看出來了,這些村民也並非善茬。
“哎好,多謝大人。”村長顫顫巍巍站了起來,抹了把老臉便聲淚俱下的開始說起了村子的故事。
時間還要倒回兩年前,原來那時村裡時不時就會升起白霧,起先還無人理會,可後來每當白霧過後,村裡人就會做起怪夢,甚至患上了夢遊症,這兩年村裡因為這怪夢幾乎瘋了一半的人,村口也添了不少新墳。
就因如此,村裡人兩年來一個安穩覺都冇睡過,就是想離開這裡也無能為力,最終總會迷迷糊糊的走回來,簡直是中了邪。
聽完,沈練臉色越顯凝重,他已經確定了此處有鬼怪存在,隻是不知這鬼東西躲在何處。
此行前往長安還得些時日,他心想著還是先幫助村民解決鬼患再離開這裡。
沈練心中暗忖,他還得先去找李姝柔這女人商量一下。
意外的是,李姝柔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