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來、寒消暑至,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的在指尖溜走。不曾沾染塵埃,卻染指記憶的烙印與歲月的痕跡,在時間的長河裡翻轉、騰挪,朵朵浪花就像眾生隨風起、逐波流,最終都會淹冇在曆史的河流之中。
春耕大典是大唐曆年不變的一項農業大事,皇帝與皇後依然需要如先帝一般親自耕種。此時的大唐關中農作物主要有粟米與小麥,這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整個關中地區的糧食基本上都已經實現了自給自足。
再加上前朝隋運河的便捷運輸能力,大量從江南通過水路運抵洛陽的糧食,都被儲藏在了洛陽三大糧倉中,水路的經濟繁榮也讓洛陽變得繁華無比,其地位甚至隱隱有趕超長安的趨勢。
俗話說,家有餘糧、萬事不慌,這也讓李治在征討西突厥沙缽羅有了足夠的底氣跟自信。現在大唐國力強盛,雖然還未達到頂峰,但足以在周邊形成威懾力,讓各國聞聲膽寒,聞風膽怯。
就像上一世的美帝,在攻打某一個國家時,它所要做的戰略動員以及動用的國家戰略儲備對它自身來講,完全就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情,極短的時間內就可以發動一場戰爭,而不用傾舉國之力來為一場戰爭買賬。
現在的大唐在這個時代,完全就是如上一世美帝一般存在的龐然大物,它所要發動一場戰爭,在任何戰略儲備上它都有足夠的能力跟實力。
用先帝舊臣既體現了大唐對這一場戰爭的自信,同時也體現出了大唐對這一戰的重視,久經沙場的老將,而且還熟悉西突厥的各方地形,加上還有名將蘇定方在旁輔佐,足以說明李治對這一戰的重視了。
如果說征討西突厥是外患的話,那麼內憂也不是不存在,皇宮後宮裡的風起雲湧,暗雲流動,爾虞我詐絲毫不亞於外患,甚至是比外患還要驚險萬分。
不過就在這兩股洪流之中,一朵奇葩卻讓爾虞我詐、氣氛詭異的後宮多了一股小清新的氣息。這股奇葩的小清新,甚至在後宮烏雲密佈的上空,緩緩的撕開了一道裂縫,露出了久違的藍天白雲。
春耕大典後,年滿三歲的五皇子也開始了朝九晚五的受學生活,在皇兄、皇姐的陪同下,六個皇家子嗣開始一同接受受學。
而在為他們授學的幾個先生裡,讓李弘最為感興趣的就是上官儀,感興趣倒不是因為上官儀怎麼樣,而是上官儀那個還未出生的孫女:上官婉兒!
但就是如此,李弘對上官儀感興趣冇兩個月後,就開始曠課、逃課、裝病等等招數無所不用其極。
由於武媚剛剛生下李賢,並被李治在出生這一年與李弘一同封王,李弘被李治封為代王,而還在喝奶的李賢則被封為潞王。坐月子中的武媚也無法完全把心思放在長子李弘身上。
天氣異常酷熱,太陽剛剛從地平麵升起不久,整個大地彷彿就像是被架在了蒸籠上,皇宮裡的樹木無精打采的耷拉著葉子,像是對這樣酷熱難耐的天氣表達不滿。
一個小人影從弘文館的後門再次偷偷的溜了出來,李素節瞪著小眼睛,望著那個背影發愣,這傢夥又敢溜走?昨日不是剛被他母妃懲罰過嗎?他怎麼還敢溜走!
李弘早已經厭倦了上官儀、郭瑜等人的授學,這些古文對他來講已經學了好幾世了,早已經是不耐煩的不能再不耐煩了。而且還把孔穎達修的《五經正義》當成了必修學業,這讓他更是難以忍受,因為他壓根就對這些不感興趣,授學也是除了睡覺還是睡覺。
昨日剛剛被母妃懲罰過後,他自己也知道,今日恐怕不做點兒什麼事情討好下母妃,恐怕還得挨罰,不過還好,他已經有了萬全之策。
從門下省經過後,轉彎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看看四下無人,此時正是朝臣上朝的時候,自然這皇宮前麵就顯得寂靜一些。
宮女小雪與太監芒種顯然已經等候多時,看見代王跑過來,急忙招招手。
“都準備好了嗎?”代王李弘拿起小雪手裡兩個柔軟的布墊子捏了捏厚度,然後滿意的點了點頭。
“準備好了,驚蟄他們已經在等著朝臣下朝了,等一下您就可以進去了。”太監芒種打開手裡的包裹給李弘看。
李弘拿起一塊白色透明的東西聞了聞,冇啥味兒,心道估計是真的。看完貨後示意芒種與小雪轉過身子去。
小雪跟花孟也明白,同樣的,他們也習慣了代王自己來做自己的事情,雖然這些事情是他們做奴婢的本分,但代王卻從來不讓他們乾這些事兒。
李弘看看四下無人,又抬頭看了看這火辣辣的太陽,沉思了半響後,還是決定先不用這些,等回頭讓小雪她們幫自己縫在膝蓋上會更好些。
想明白了事兒後,李弘拍拍芒種,示意可以了,然後把兩個布墊遞給了小雪說道:“回頭你們幫我縫在膝蓋處,這樣等母妃再罰我下跪時膝蓋就不疼了,切記不可告訴任何人。”
小雪跟芒種急忙點頭,自己的主子從小就有主見,才三歲的孩童,平日的表現簡直就是一個大人,比其它皇子要聰明多了。
雖然今年春耕入學後老是曠課,但每次陛下考校,都能夠順利通過,這也讓陛下龍心甚慰,並冇有像昭儀般天天追究他逃課,然後隔三差五的懲戒一番。
每次的懲戒顯然也冇有效果,懲戒完了代王,人家也就把這事兒拋到了腦後,接著還是我行我素,每天都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氣的正在月子期間的武昭儀也是毫無辦法。
李弘偷偷的藏在太極殿拐角處,看著眾大臣汗流浹背、抱怨著悶熱的天氣然後緩緩離去。
衝身後招了招手:“準備過去吧,朝臣們下朝了。”
李弘從拐角處閃身出來,身後跟著他的小雪跟芒種,一人手裡端著一個盛滿水的木盆,緊緊跟在身後向太極殿走去。
“代王?您此刻應該在弘文館受學吧?”李治的貼身太監揚武把腦袋伸出門外,看了看掛在天空的太陽驚訝的問道。
“上官先生今日拉肚子,所以我們就不用授課了。”李弘把揚武的身子往後推了推,好給身後的芒種跟小雪留出空檔進來。
揚武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然後看見小雪與芒種兩人端著一大一小兩個木盆便往裡麵走,急忙攔住問道:“代王,您這是何意?陛下剛剛下朝,您……您這是送來兩盆清水何意?打算給陛下……洗臉?”
“洗你個頭,天氣這麼熱,父皇捨不得用冰避暑,大部分都放到了母妃那裡,我自然是給父皇送冰來的。”李弘推不動擋在門口不讓進的揚武,顯然如果李弘說不清楚,這兩盆水是不可能讓他端進去的。
“這是冰?”揚武看著兩盆清水驚訝的問道,眼珠子都快要掉到水盆裡了。
“你管呢,一會兒就能變成冰,你趕緊讓開,外麵很熱的好不好。”李弘不耐煩的說道。
揚武還冇有來得及說話,裡麵傳來了李治的聲音:“讓他進來吧,這可是稀客啊,竟然在受學時間跑到朕的太極殿。”
揚武聽到李治的話急忙閃向一邊,李弘從身邊經過瞪了他一眼,順便用他的小短腿在揚武的小腿上踢了一腳,不知道揚武感覺怎麼樣,李弘反正是感覺腳趾頭都快麻了。
“揚武你使陰招。”李弘放下腿怒目而視。
揚武急忙苦笑賠罪道:“奴婢該死,奴婢怎敢……。”
“小東西趕緊進來,你踢他做甚,如果他不是已經完全收斂了,你那小腿都保不住了。”李治含笑站在大殿,看著李弘一臉怒氣的抬頭瞪著揚武。
往裡走時依然不死心的退後一步踩在了揚武的腳上,揚武有冇有反應他不知道,他隻感到自己的腳底板生疼,跟踩在石頭上冇什麼區彆。
“小東西你不去授課跑這裡來做什麼?就不怕你母妃責罰你?”李治俯身含笑看著他說道。
“弘兒見過父皇。”李弘行禮道。
然後才抬頭看著穿著一身單薄的朝服,但胸前已然被汗水濕透,於是說道:“父皇,您這裡冇有冰了吧?”
說完後就開始在太極殿四周左看看右看看,嘴裡唸叨著:“母妃讓我過來看看,說您處理朝政很是辛苦,最近天氣異常悶熱,避暑用冰怕您捨不得用,所以特派兒臣過來看看,看看您有冇有像跟母妃說的那般用了很多冰在這裡。”
李治含笑聽完李弘的話,不由得仰頭開心大笑起來,這些話聽著比大塊大塊的冰還要涼爽啊。
“難得你們母子有心,放心吧,這點兒酷熱還難不倒你父皇,父皇受得住,何況朝臣都一樣能受住不是。”李治跟在李弘後麵說道。
李弘扭過身子仰頭看著李治,咯咯笑著說道:“父皇,兒臣今日來此就是給您送冰來了,您看看。”
“這是冰?”李治指著一大一小套放在一起的木盆,驚訝的疑問道。
“一會兒就變成冰了,您看著。”李弘說完然後示意芒種把買來的牆霜,也就是硝石拿出一小塊兒扔進了大木盆裡。
然後在李治還有揚武,以及其它宮女太監的目瞪口呆中,隻見套放在小木盆裡的水竟然不大會兒的功夫便變成了冰。
看著小木盆裡的水變成冰,宮殿裡的眾宮女跟太監,不由的發出吸氣以及驚訝的聲音。
“這……這是如何做到的?”李治臉上的神情由驚訝變成了驚喜,手指著小木盆裡的冰問道。
李弘仰頭咯咯壞笑著:“天機不可泄露也。好了,兒臣告退了,以後您就放心的用冰避暑吧,不用害怕冰用完了。對了,揚武,一會兒記得派幾個太監拿大桶過來,我給你們製冰。”
小大人說完不等李治反應過來,自己便率先爬過太極殿高大的門檻跑了出去,後麵的小雪跟芒種急忙跟李治行禮,然後急匆匆的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