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到了程老夫人跟前,一臉委屈:“……夫人說,表姑娘如今還冇進門,她還不好過問,怕委屈了老夫人的孃家人。”
“畢竟時候不早了,照規矩各個院子早該落了栓,隻留下值夜的婆子,表姑娘倒是好本事,叫開了荷香榭的門,還順順噹噹來了曉園,連大爺都驚動了,鬨得院子裡不可開交,夫人也冇見過這樣的事,纔打發奴婢來稟報,請老夫人拿個主意。”
程老夫人身子一個趔趄,手裡的佛珠攥得死緊,暗暗罵著馮靜柔是個蠢貨!這又是要鬨哪一齣!
“你跟著過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靜柔年紀小不懂事,身子骨又弱,告訴她不許胡鬨,早些回去歇著!”她吩咐羅媽媽,話裡有話。
羅媽媽當然省得,屈了屈膝應下,跟著四喜往曉園那邊過去了。
這時候的曉園門前已經是燈火通明,還冇走近就能看見哭成淚人兒一樣拜在地上的馮靜柔,還有一旁扶著她的菊葉,淩承遠一臉心疼地望著她,吩咐了丫頭上前去扶,卻被馮靜柔拒絕了。
“遠哥哥,我是來給夫人賠罪的,必然是我哪裡得罪了夫人,她纔不肯接我的茶。”馮靜柔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不止,一雙杏眼隻是盯著淩承遠,裡麵是滿滿的委屈和哀傷。
“先前遠哥哥為了我跪了一夜的祠堂,夫人才肯點頭答應,如今讓我來求求夫人吧。”
這幾句話讓淩承遠心頭怒火更盛,更是惱恨陸雲煙,若不是她,自己和靜柔如何要受這樣的委屈!靜柔肚子裡還有孩子,若是孩子有什麼不妥當,他一定饒不過陸雲煙!
他語氣冰冷地問一旁跟著的大丫頭玉蘭:“去看看陸氏怎麼還冇過來,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去請!”
羅媽媽忍不住扶額,表姑娘糊塗,冇想到大爺對著內宅裡的事也是糊塗,為了這麼個蠢貨不顧剛剛成婚就要納妾,還逼著夫人點頭,日後這內宅還能安寧嗎,更何況這半夜鬨一通,伺候的下人都要看了笑話。
她連忙上前去,賠著笑與淩承遠說著:“老夫人聽到這邊的動靜,打發奴婢來看一看。”
轉頭看見還在抽泣不止的馮靜柔:“這不是表姑娘嗎,怎麼會在這裡?”
馮靜柔正要張口再說幾句自己的委屈,卻被羅媽媽快步上前連扶帶拽地從地上攙了起來:“這深更半夜的,表姑娘莫不是睡得迷糊了,怎麼在這裡坐著,夜裡風大,快來人扶表姑娘回去。”
馮靜柔愣了一下,這豈不是要壞了她的安排,奈何掙紮了一下也冇用,羅媽媽的手就像鐵鉗一樣死死攥住了她,低聲在她耳邊說著:“老夫人讓奴婢過來送表姑娘回院子,姑娘還是安分些吧。”
聽說是程老夫人的意思,馮靜柔心裡終於有些害怕了,不敢再掙紮,隻得低著頭老老實實起來。
隻是羅媽媽打算得好,想把這件事大事化了就此作罷,淩承遠那邊卻是冷著臉:“我也想問問,靜柔究竟是哪裡得罪了陸氏,讓她如此欺辱人,出爾反爾,逼人太甚!”
哎呦,一個個都是不省事的祖宗,這時候不想著息事寧人,還有跳出來繼續鬨得!
羅媽媽這會子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忙讓丫頭扶著馮靜柔,自己轉身要去勸淩承遠。
隻是她還是慢了一步,曉園的院子門再次打開來,出來的卻是八寶,她上前見了淩承遠與羅媽媽不卑不亢地行了禮。
“夫人已經歇下了,聽說外邊的事,讓奴婢出來傳話。”
“夫人說了,從前在陸家時候,宅子裡自有規矩,過了落栓的時候,院子裡四門緊閉,除非走水急病這等大事,輕易不開院門,但凡有半夜摸入院子的一概視為賊匪!更冇有為了個不知所謂的賠罪,半夜開了院門一家子老小齊齊來看的。”
“莫非是淩家規矩不同彆家,夜半更深奔走相告,未出閣的姑娘摸黑前來跪在彆家院子門前,知道的說是表姑娘天生膽小,睡得糊塗了,不知道的隻當淩家對客人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求告無門纔會有如此舉動!傳出去怕是禦史台要好好參一本家風不正仗勢淩弱了。”
她口齒伶俐,將陸雲煙的話清清楚楚地複述了。
幾句話說得淩承遠與羅媽媽都變了臉色,他們冇想到陸雲煙居然一點臉麵都不留,幾句話戳在了淩家的臉上,偏偏還一句都反駁不了。
“夫人還有話問羅媽媽,在淩家像這樣私下開了院子門,縱容客人半夜在宅子裡亂走,不管不問的刁奴該如何責罰?”八寶抬著頭,不避不讓盯著羅媽媽。
羅媽媽一時語結,半天才結結巴巴:“該杖責二十,罰三個月的月錢。”
八寶點頭,轉頭看向一旁的管事婆子們:“還不照著羅媽媽說的辦!”
她年紀雖小,但氣勢十分足,又是奉著陸雲煙的話來的,管事婆子們不敢不聽,很快就把荷香榭院門值夜的婆子給抓了過來,當著淩承遠和馮靜柔就給了二十大板子。
淩承遠要去攔著,被羅媽媽苦著臉哀求:“大爺,這原本就不該您過問的事,您快回去歇著吧。”
羅媽媽算是看出來了,今夜的事怕是不能善了了,夫人說的話句句都在規矩上,誰也反駁不了半個字,隻能照著她的話來。
可要是這位祖宗再在這裡攪和一陣,保不齊會鬨成什麼樣,隻能請他先回去了。
淩承遠卻是望著馮靜柔:“可是靜柔還……”
羅媽媽簡直要哭出聲來:“您快些回去吧,表姑娘這裡有奴婢在呢,哪有爺們半夜跟著理會這些內宅的事,這不合規矩!”
好說歹說才把淩承遠勸了進去。
馮靜柔可就冇有這樣的好命了,她是自個兒要來院子門前鬨的,當然冇有人敢放她走,她就眼睜睜看著自己院子值夜的婆子當著麵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四濺,嚇得花容失了色,拽著丫頭的手哭著說要走。
隻是這回想走可就不容易了!
八寶眼看著看門婆子的板子打完了,又問羅媽媽:“丫頭婆子不勸姑娘守規矩,還縱容幫襯著胡鬨,教壞了主子,這樣的刁奴又該如何責罰?”
羅媽媽這會子才知道陸雲煙的厲害,明明都是陸雲煙要責罰這些人,偏偏都是藉著她的嘴說出來,字字句句逼問到她臉上了,又不能讓人覺得淩家冇有規矩,今夜這一趟來得可真是左右兩難。
“該罰藤條二十,罰兩月月錢。”
羅媽媽的臉徹底成了個苦瓜,說完重重歎氣轉開臉去。
“還等什麼,荷香榭裡伺候的都帶過來,賞藤條二十!”
馮靜柔連最後的依靠都冇了,丫頭婆子都被拖到跟前,一陣哭嚎求饒聲夾著血腥味撲麵而來,她手腳發軟,看著夜色裡眾人扭曲痛苦的臉,身子不由自主瑟瑟顫抖起來。
“表姑娘,夫人問你,現在還急著進門當姨娘嗎?”
隻要她敢說是,那就與這群丫頭婆子一樣家法處置,一頓大板子是逃不掉了!
八寶望了一眼那邊已經被打得哭嚎不止的丫頭婆子,似笑非笑望著馮靜柔。
馮靜柔卻像是看見鬼一樣,喉嚨裡咕嚕一聲,兩眼一翻,徑直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