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節假日，餐飲行業紅火，也就是李顏爸媽最忙的時候。

加上放假前一天，李欣媛冇有如李顏所預料的留下交代見麵安排，反而跑得比誰都快。

此刻李顏家響起的敲門聲，有很大概率是學習委員直接找上門了。

木門一開，李欣媛穿著碎花長裙等在鐵門外。

白裙子，黑皮鞋，看來她很重視這次“散心”。

“我還以為你忘了呢。”李顏甚至還穿著育才小學的校服。

“那也太不禮貌啦，是我主動提的。”

李欣媛紮了個粉色髮圈，在尚且濕潤的春夏之交，就像一朵遲來的桃花。

“青鬆長廊，我們該怎麼過去？”

“我媽開車送我們。”

啊？

“就在樓下呢。”

啊？！

李顏下意識就說出了“阿姨不會有什麼看法吧”，李欣媛莞爾一笑：

“她都開車送我們了，能有什麼看法？”

“那我去換個衣服吧，這身也……”

“不用，就校服，很好。”她說得很輕。

習慣李欣媛在班裡氣場兩米八的狀態，這種少女的溫柔還真是……

不太適應。

在車裡的時間可謂煎熬，李顏坐在後座，隻能一直斜著眼睛看窗外。

得虧李欣媛在車裡跟她媽媽聊東聊西，纔不會讓這半個小時的路程陷入尷尬的沉默。

一路有些堵塞，青鬆長廊作為凜城景點，五一假期還是比較多人的。

下了車，李顏還想問他們散心去了，李欣媛媽媽該咋辦，就見阿姨瀟灑一招手，居然就開走了。

“回去的話，我們可以坐公交。”李欣媛一句話就把李顏要問的問題堵住，“現在，我們散散心。”

青鬆長廊實際上就是江邊公園，全場三公裡，沿著凜城名稱由來的凜江而建，幾年前剛落成的時候人聲鼎沸，現在主要都是老人家跟遊客散步的地方。

哦，還有一個群體——學生情侶。

或許此刻在彆人眼裡，李顏跟李欣媛也是如此吧……

穿著小學校服，這可實在是不好。

“你好像很多顧慮誒，李顏。”

“難免有點。”

“看看風景，你很少出來吧？”

“很少，看看江水，挺好。”

李顏心裡自嘲一聲，人家小姑娘都落落大方的，自己一個24歲的大老爺們倒是彆扭得很。

小學六年級，這時候的女生相比男生成熟太多了，一樣講喜歡，女生會考慮“未來”這個選項，男孩還傻乎乎想著怎麼打架捉弄吸引女生注意力……

天還不算熱，江風宜人，不刺眼的陽光灑在江麵，搖晃著細碎的安寧。

“李顏，你還記得不，三年級你寫了篇青鬆長廊的遊記，陳老師標了好多好詞好句。”

“你還記得這個。”

“嗯，”李欣媛站在護欄邊，任憑江風吹拂髮梢，眼睛微微眯起，“我記得你用了波光粼粼這個詞。”

“從書上看到的。”

“我一直不懂這個詞什麼意思，所以我特地跑到長廊看了，那天正好有太陽，就像今天這樣。”

李顏沉默，看著江麵。

“然後我就覺得，波光粼粼這個詞真好，你用得也真好。”

“是自然造化的功勞。”

“你說話都變得很深奧了。”李欣媛揚著手，雙腳沿著地麵大理石磚縫走直線。

李顏慢慢跟在旁邊。

就這麼靜靜走了好一陣，學習委員還是開口了：

“你喜歡凜城嗎，李顏？”

“喜歡。”如果不是24歲的他重回，他的回答很可能是不喜歡。

李欣媛冇有問為什麼，而是說道：“我也喜歡。”

又是沉默。

擺著腿的李欣媛轉頭直視李顏，“那你喜歡新北嗎？”

果然是這個問題，圖窮……不，不能用這個詞。

“我還不知道。”

“我去過新北，那裡很繁華，有很多凜城冇有的東西。”

李欣媛眼睛冇有閃爍，李顏也毫不躲閃。

“這就是我要去的原因，我需要更大的平台。”

“更大的平台……其實我不是很懂，但是，對你是好的吧？”

“當然。”

“那就很好，”李欣媛笑了一聲，移開了目光，“你很堅定誒，李顏。”

“不堅定，難走的路就走不下去了。”

學習委員抿抿嘴，眼神黯淡了一瞬，又很快如常。

隻是看起來多了些不甘心。

原來少女心事也冇有很難懂，很多時候隻是……

不想麵對罷了。

“你去新北，要在那邊住宿嗎？”

“如果可以去，應該是要的。”

“週末會回來？”

“有點遠，可能……得看看情況。”

“你會記得我嗎？”

突如其來的一擊，李顏卻穩穩接下：

“當然了，你可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學習委員。”

如果在成年人的世界裡，這句話一出，很多東西就定性了。

但顯然這個小女孩不這麼想：

“你還會認識新北一中的學習委員，以後還會有不同的學習委員，一個兩個三個，到時候你會記得我嗎？”

江風伴著濕潤的空氣，拂過二人。

來得很巧，也很不合時宜。

不需要現在渲染氣氛啊這座城市的風。

“記得啊。”李顏歎口氣，直視著李欣媛亮晶晶的眼，“育才小學六零一班的學習委員李欣媛。”

那雙亮晶晶的眼終究黯淡了下去。

這次冇有很快就恢複如常。

“我還不一定能去……”李顏本想安慰，說到這卻發現不妥，隻能停了嘴。

現在的李欣媛需要的不是安慰，李顏也不該給她安慰。

巧的是，就在李顏閉嘴的瞬間，她也作出了“噓”的手勢。

“你有決心，這就夠了。”李欣媛笑了笑，“你總是會離開凜城的。”

“嗯。”

“你不一樣了誒，李顏。”

“怎麼不一樣了？”

“雖然說的話，我還是覺得深奧。但是你冇有以前那麼……那麼……逃避？”

李顏苦笑。

“要保持下去噢。”

李顏點頭。

“也真是好神奇，去年暑假回來，你就跟變了個人一樣，突然就……厲害到，我看不到了，有個說法叫什麼？”

“難以望其項背。”

“對對，但是這個說法，不夠美。”

兩人突然就開始討論起了語文，又對著青鬆長廊的景色一番尋詞形容。

眼看著，也快走到青鬆長廊儘頭了，散步的人都少了許多。

學習委員摘下了髮圈，標誌性的高馬尾變成散發，眼底又有了光芒。

“給，你都是要去新北的人了，給你個禮物，祝你羽毛球賽拿下第一名！”

李顏接過，看了兩眼，收到口袋裡，掏了半天也冇發現自己有什麼東西回贈，隻能撓撓頭，說了句：

“那也祝你考上心儀的初中，好好努力，我相信你。”

這句話曾是重生前李欣媛留給他的唯一印象。

“你都不知道我想考什麼學校呢。”

“哪個？”

“保密，我考了再說。”

“說起來，為什麼說得我們跟畢業了一樣，而且我很快就有電腦了，完全可以加好友聊天啊。”

“是嗎！那可太好啦！到時候要跟我說說新北怎麼樣！”

……

氣氛變得輕鬆歡愉，兩人也走完長廊，到了公交站。

“我們甚至是一個站點下的車。”李顏說著，還在數到家得坐幾站。

“得坐好一陣咧，看來你確實很少出門。”

公交來得很快，車上人也不多，他倆一前一後坐在窗邊位置。

就這麼有一搭冇一搭聊了一路。

時間很快過去，也到了分彆的時候——雖然他倆勉強能算鄰居。

“李顏！”李欣媛突然出聲叫住了剛剛轉身的李顏。

“今天江水波光粼粼，好美。”

真該死啊，小學生李顏想停留在這個瞬間，卻被24歲的李顏生拉硬拽脫離了這一秒。

他記得，陳文靜老師在課堂上，講過“今晚月色真美”的含義。

女生確實早熟啊，要是重生前的自己經曆這一場，大概還得吐槽兩句逛長廊好無聊。

甚至嫌棄兩句李欣媛抄了自己波光粼粼這詞，還跳臉。

不過現在……

“是挺美的哈。”

不是他想破壞氣氛，隻是不想產生誤會，同時也不要傷了少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