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還是殿下說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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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鈺看著略微有些可惜,那些木頭在驢車上,至少都有兩三個人環抱那麼粗,就這麼被砍了。

京師的風水被破壞了,風水是玄學,但是樹長在土裡,可以有效的防止風沙水土流失和調節小範圍內的氣候,樹冇了,河渾濁了,土地流失變得嚴重,這不是風水被破壞了嗎?

於謙牽著馬和朱祁鈺走到了甕城,在甕城裡,他看到了一件非常有暴力美學的武器,兩人多高的塞門刀車。

數十把鋒利的鋼刃就安裝在刀車之上,寒光凜凜,三四丈寬,就橫臥在甕城之中。

塞門刀車三四丈的寬度,正好與城門的寬度相同,是用來對付城門被攻破的時候,應急用。

朱祁鈺抬著頭,看著城牆上的火把影影綽綽,在若明若暗的火光之中,無數的炮弩、車弩就在城牆之上,對著甕城之內,還有火炮若乾。

內甕城,是中國古代冷兵器時代長期戰爭實踐的產物,設有若乾藏兵洞,城頭上的炮弩車弩火炮,可以有力的打擊攻破城門之敵。

“若是敵人攻破了城門闖入了甕城,就會麵對潑天的箭雨、火器、火油這些都會讓敵人付出極其沉重的代價。”於謙稍微解釋了下甕城的作用和配置。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他完全冇有信心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活下來,這攻城哪裡是九死一生,哪怕是攻破了城門,甕城依舊是絞肉機一樣的存在。

他慢慢的走過十數步的門洞,來到了城門口,看到了頭頂的城門。

和他認知中的城門,也就是那些影視劇中的城門完全不同,這裡的城門是裡外兩層,外層居然是一個千斤閘。

朱祁鈺忽然想起了,當年朱棣靖難的時候,濟南守將鐵鉉詐降,企圖用千斤閘砸死朱棣,朱棣命大,他的馬被砸死了,他倒是安然無恙。

這千斤閘完全是鐵做的,平時並不會放下,等到戰爭開始,就會由絞索放下,護住了傳統意義上的城門,兩扇鐵皮包裹的木門。

於謙指著千斤閘和城門說道:“若是開戰,就會將城門完全堵上,即便是搗碎了千斤閘和城門,裡麵依舊是土,他們也要刨上很久,刨開之後,就是麵對塞門刀車了。”

朱祁鈺走出城門的時候,看到了長長的吊橋和寬闊的護城河,這水麵至少有十幾米寬。

他完全無法想象,敵人帶著甲或者武器,遊過這河之後,是否還有力氣站起來。

不僅如此,延著護城河外,還有一圈女牆,就立在護城河的內側,遊泳過來,決計是不可能爬的過這一丈多高的牆。

吊橋外是一片的黑暗,朱祁鈺完全看不清楚,那黑洞洞的荒野上到底是什麼,但是還是能看到那邊有些火把。

於謙指著護城河外側說道:“那邊在挖塹壑,用於拒馬,距離正好是城牆箭矢火炮火的距離,若是敵人想要填了這塹壑就要冒著箭雨和火石。”

“若是瓦剌人驅趕我大明人,填這塹壑又當如何?”朱祁鈺不由有些擔心的問道。

於謙卻搖了搖頭說道:“這就是堅壁清野的目的啊,京畿順天府數縣已經明令十月前所有百姓入城,城池難以攻破,那瓦剌哪來的大明人做前驅?”

“若是瓦剌人從其他州府帶著百姓來京師,舟車勞頓,反而得不償失了,光是沿路的補給,就大大的拖延了瓦剌人的進攻步伐了。”

朱祁鈺視察了城牆下的城防之後,他和於謙來到了西便門五鳳樓,在上城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再次低估了城牆的寬度。

最寬的地方能有二三十米,最窄的地方,隻有不到三米的樣子。

但是這也比他認知裡那種狹窄的人擠人的城牆要寬很多。

站在西便門的五鳳樓上,朱祁鈺才窺的西便門的全貌。

西便門設置了三道甕城,每一道甕城的高度和城牆等高,四道城牆的兩側是跑馬道和城梯。

這占地至少兩三個足球場大小的城門防禦體係,在朱祁鈺看來,不死幾萬人,絕對難以拿下。

“西便門和東便門兩門,若是真的打起來,是要全部封堵,留下少量的守軍,主要還是廣寧、廣渠、永定、阜成、朝陽、德勝、安定、東直、西直這些主城門。”

於謙簡單的介紹著城防的各種守城器械,撞車、叉竿、飛鉤、地聽、礌石、滾木、猛火油櫃、一窩蜂、碗口銃等等。

一窩蜂還有個掛鉤,是一個六棱柱模樣的銅柱,裡麵有一些火藥使用的痕跡,於謙簡單的介紹了下一窩蜂的用法。

碗口銃更像是霰彈槍,口徑極大,火藥填裝之後,等到敵人登上城門,碗口銃的鉛彈,就會如同雨幕一樣,將登城之人轟個稀碎。

這碗口銃最早是用在南方海船的接舷戰上,而後廣泛用於守城了。

於謙歎了口氣說道:“火磚,一窩鋒,地雷,千裡炮,神槍,火龍吹水等,百十明色,皆不切於守戰,頗為靡費,惟有子母炮,尚屬可用,未當終棄,乃一奇品也。”

朱祁鈺皺著眉頭看著於謙,認真的品味了下這段話的含義,纔想明白了這段話的含義。

各種各樣,花樣百出的火器,其實都不利於防守或者作戰,而且極度的浪費,隻有子母炮有用。

於謙又解釋道:“一些個人巧立名目,隨便想個點子,未經論證,就跑到兵部去拿文書,造出來之後,不堪大用,浪費錢帛不提,主要是浪費火藥。”

騙經費,不切實際的產物。

子母炮是什麼?

是一種取巧的後膛炮,炮身上有個敞口形裝藥室,可安子炮。

子炮一般配置五個左右,擊發之後,更換子炮,以鐵鈕固連。

射速高,但是氣密性較差,射程和精度都不是很理想。

朱祁鈺頗有些不認同的說道:“孤以為於尚書此言差矣,若是人人都循規蹈矩,那焉有大明火器?火藥都拿去放煙花了。”

“火器有今日之利,不就是這樣一點點造出來的嗎?”

“還是得造,合不合用,造出來再看。有用就一直改造,讓它越來越好用,無用再棄之也不遲。”

於謙錯愕了一下,認真思索了片刻,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俯首說道:“還是殿下說的有道理,是臣想的少了。”

巡視的士兵看到了是於謙趕忙走了上來,俯首喊道:“參見於尚書。”

於謙對著士兵介紹道:“這位是郕王殿下。”

郕王殿下?

幾個士兵彼此看了一眼,趕忙行禮說道:“見過郕王殿下,甲冑在身,不便全禮,還望殿下恕罪。”

“無礙,你們接著巡視就是。”朱祁鈺滿是笑容的說道,示意他們忙他們的,不用理自己。

幾個巡邏的軍士走遠之後,朱祁鈺看著那幾個腰身上的短火銃問道:“那是什麼?”

於謙從腰間摸出一把同款的手銃,遞給了朱祁鈺說道:“永樂造的手銃,近戰之利器。”

“這就是臣以為殿下所言有理的原因。”

“此銃最早乃是前朝宋時的突火槍,再到元時的至正火銃,洪武七年手銃,最後在太宗皇帝手中,火銃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大小越來越小,攜帶越來越方便,擊發更加簡單,由火繩點燃火藥改為引火藥點燃火藥,點火更加便捷。”

“引火藥和藥室之上,有一蓋板,防止火藥風雨吹散或者打濕引火藥,雨天的時候,也可擊發。”

“所以,臣思前想後,殿下所言極是,是臣思考的不夠周全。”

於謙從來不是無的放矢,朱祁鈺說的有道理就是有道理,他手裡還拿著一把經過時間沉澱和改造的武器。

朱祁鈺拿著手中「天字捌萬壹千貳佰柒拾柒號永樂拾玖年玖月廿一日造」的手銃,認真的打量著,大約有三斤左右,槍管類似錐形。

“有藥石嗎?”他躍躍欲試,這個手銃未曾裝藥,他想試試它的威力。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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