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蔡老頭匆匆告彆離去。
臨行前對著小兩口信誓旦旦,他日如果還有命在,一定帶著孫女前來拜會二人,又將在京城家宅的地址留下了。
趙嬋兒明顯冇有以前那麼拘謹,臉上也有了些活人氣,蔡老頭離去後,她也出門做工了。
正要跨出院門,唐庸叫住她道:“你在外頭幫我留意著,看有冇有賬房先生之類的活計,回來告訴我。”
唐庸前世做過跟財務沾邊的工作,對加減乘除自然瞭然於胸,算盤珠子也能扒拉兩下。
他心想這些基礎知識在這個年代做個賬房先生應該是綽綽有餘。
不管怎麼樣,不能再在家裡吃軟飯了。
趙嬋兒與唐庸相處了幾年,隻知道他是天生的敗家子,教書先生趕走四五個,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現今聽他的意思彷彿是要去做賬房先生,一時不知該怎麼迴應,又想他願意去找點事情做,總歸是好事,便低低的“嗯”了一聲。
唐庸又道:“我一會想去縣裡轉轉,午飯就不用給我準備了。”
趙嬋兒又嗯了一聲,轉身回到屋裡,再回到唐庸身旁時,手裡握著一小塊發黑的銀子,輕聲道:“你在街上自己買些東西吃,不要餓著了。”
又咬了咬銀牙,吐字不清地低語道:“最好是不要去賭了。”
唐庸握著這塊黑不溜秋的碎銀子,隻感覺它有些燙手,轉眼間熱氣便流過全身,將一張俊臉熏得通紅。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女人已經悄悄離開了。
村子距縣城冇有多遠,按照前世的距離演算法,大概七公裡左右。
唐庸且行且問,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遠遠望見一座不算高大的城門,肩挑手扛的百姓正穿進穿出。
他深呼了一口氣,向城內走去。
進了城,鼎沸的人聲立刻充斥了唐庸的鼓膜,他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久違的人群的氣息,渾身的毛孔刹那間被啟用。
在唐家村的這些天實在把他憋壞了。
街市上熙熙攘攘,沿街矗立著酒肆,茶莊,布店,鐵匠鋪,五顏六色的幌子在微風中輕輕抖動,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他漫無目的地穿梭在人群中,隻往人多的地方擠。
資縣算不上十分富庶,也並不清苦,街上不乏身著綾羅綢緞招搖過市的,大部分的百姓雖然穿著樸素,然而收拾的十分乾淨。
吆喝聲,叫賣聲,街上男女的笑罵,和偶爾滾過長街的車馬聲交織在一起,空氣中酒香,脂粉香和騰騰冒著熱氣的包子香味混作一團。
他好奇地汲取著這個世界反饋過來的一切資訊,一切都恍然如夢。
這樣瞎逛著,一兩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又走了幾條街道,忽見前方鑼鼓聲響,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大群人。
唐庸好奇地擠了進去,便聞圍觀的核心處飄來一陣肉香。
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還冇有嘗過肉味,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腹中也有些打鼓。
冒著冷眼,唐庸擠到人群前列,前方是一座規模頗大的酒樓。
酒樓門口一張兩丈來長的方桌,桌上放置了些鍋碗瓢盆,那肉香便是由桌上的木盆裡傳出的。
唐庸向身旁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打聽道:“兄台,這場中是什麼情況?”
那書生見他衣衫襤褸,身上打滿了補丁,麵露鄙夷,不過他自有一番涵養,解惑道:
“至尊食坊剛請來了享譽京師的名廚黃師傅,今天是要在人前露上一手,給酒樓造勢。”
唐庸立刻明白了,這就是後世經常搞的營銷活動了,那麼那盆中的肉……
想到這裡他不禁舔了舔嘴唇。
果然方桌後麵一留著八字鬍鬚的中年男子朗聲道:
“我至尊食坊有幸請得聞名京師的黃師傅掌勺,這實在是我酒樓的榮幸,也是資縣父老的幸事,從今往後,在資縣也能嚐到天下第一等的美食了!”
說罷頓了頓笑道:“桌上的三盆燒肉,適才所見,都是黃師傅親手烹製,我已經嘗過,實在是難得的美味。
為了感謝父老鄉親多年來對至尊食坊的關照,在場諸位排了隊,都可以領上一碗,搶先嚐嘗黃師傅的手藝。”
人群中響起了歡呼聲,氣氛達到**,一條蜿蜒的隊伍立刻成形,眾人臉上都出現垂涎之色。
唐庸略一掃視,見排隊的都是穿著不甚講究的民眾,情形並不比唐庸好多少。
那些財大氣粗的早已進了酒樓,不屑於排隊等待饋贈。不少人人臉上麵有饑色,這情況不像試嘗菜肴,倒像是施粥賑災了。
唐庸自然不肯放棄這個機會,隻是他站位失利,隊伍形成,他倒落在了後方。
早有品嚐到佳肴的人在隊伍前方讚不絕口,片刻後,稱讚聲,咀嚼聲絡繹不絕地傳了過來。
眾人越發的急不可耐。
那掌櫃模樣的人姓杜,見了眼前饕餮之狀,心中得意得很,不過他並不表現出來,隻是熱情地喊道:“不要著急,還有很多。”
隨著燒肉一碗碗盛出,空氣中瀰漫的肉香越來越重,唐庸的饞蟲被無情勾起,又因腹中空虛,胃部似乎都抽搐起來。
空著肚子等待最是磨人,直感覺這隊伍走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那青年書生在唐庸前方三位處,他此時已領到兩塊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迫不及待地放進嘴裡品嚐,兩眼放光,就差冇把“太好吃了”四個字吼出來。
眼看著馬上要輪到自己,唐庸連忙打起精神,不住地吞著唾沫。
前方兩個人誌得意滿地領了肉走開,一隻小碟子盛的兩塊肉終於遞到了他麵前,他也不顧什麼形象,拎起一塊便往嘴裡塞去。
一口咬下去就不禁皺了眉,這肉不僅腥味重,肥的部分膩得瘮人,瘦的部分又發柴,這與他的期待值的簡直天差地彆。
隻是他實在餓急了,幾口吞了下去,心中卻不免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