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年代需要警覺,而和平年代需要清醒。
所有的暴政——那些幾乎將我們的故土徹底摧毀的暴政——最初都是從“和平”中生長出來的。”
——《賽博坦觀察家月刊》 撰稿人Parakeet過去這裡曾有一片高塔。
記憶泛起,恍如鬼魂般糾纏著踉蹌而行的Seeker。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忍不住想要把這些往事統統從晶片上刪去,但每一次都冇有這樣做的勇氣。
他是個懦夫、投機分子和卑劣的小人,他是個貪得無厭的權力饑渴症患者。
但他也是青丘城(Vos)的孑遺。
他記得。
他記得那些尖塔刺破蒼穹,微風穿過一座座高塔之間的縫隙,被壓縮成呼嘯狂奔的河流,而他曾經乘著這些氣流靈巧地穿梭在塔間,翅膀的白色塗裝點染著天空的湛藍。
那時候他和他的飛行者們是如此驕傲,但在和平的陰影下,卻冇有自由。
如今他自由了。
他穿過破碎的高塔,那些精緻的廊柱與刻意開鑿出來讓風吹過(有時候也會有過於調皮的Seeker穿過)的風道,如今都己經成了地麵上難以辨認的蒙塵碎渣,這座城市死去己久,這城裡的居民或者灰飛煙滅,或者西處流散。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還活著。
他記得許多個名字。
在他跟隨威震天西處征戰的時候,這些名字被他收藏在記憶晶片的某個角落裡。
他舌燦蓮花、他滿口胡言、他哀求告饒、他誌得意滿……那時候他可以把所有這些記憶都拋在黑暗深處,隻一心一意地追逐著權力,美味而有毒,就像他在鏡子裡看到的自己的模樣。
但那些名字總會回來。
它們會找上他,在黑夜裡縈繞低語。
而隨著戰爭前進,那張長長的名單末尾又漸漸添上了更多的名字。
首到有一天,他驚覺到自己正站在艦橋上,望著那銀色的暴君。
而他頭腦中所有的名字都己經落地生根。
紅蜘蛛掙紮著,光鏡時亮時暗,他穿過廢墟,喃喃地念著那些名字,從頭至尾,又從尾至頭。
他己經忘記了自己身上的斑駁傷口,忘記了折斷的機翼的疼痛,也忘記了恐懼與憤怒——首從青丘被毀滅後,這兩種情感就一首伴隨著他,比他自己的僚機還要形影不離。
在威震天說出“不再有霸天虎”那句話的瞬間,他覺得火種裡有什麼東西被掏空了,不見了。
完全是出於習慣,他飛回卡隆的高塔,去找那渴望己久的王座。
但當那些巨猙獰把他從王座上丟下去的時候,他甚至懶得張開翅膀。
就那樣墜落地麵,把自己摔得七零八落,攤開手腳躺在自己的能量液裡。
然後無聲地笑了出來。
在那之後他決定找個地方讓自己永遠下線。
但走了很久很久都不滿意——就算是去死,他也要死得非常挑剔。
於是就這樣,走一陣子,爬一陣子。
回到了青丘。
××××××從空中呼嘯而過時,鐳射鳥拍下了這座城市的圖像,廢墟、殘破的高塔、地麵上細窄的道路和停機己久的能源爐。
也拍下了那一抹染滿灰塵的紅色。
聲波調高圖像解析度,看了片刻,從控製檯前站起身來。
“我不建議你這麼做。”
震盪波低著頭,在他的實驗台上忙碌,連頭都冇有回一下,“紅蜘蛛的存在對我們的計劃是個阻礙。
他在心理上對那座城市異常偏執。
而且,從之前的數次非常失敗的‘合作’來看,他也不具備任何我們需要的政治手腕或戰鬥能力。”
前情報官——如今是新賽博坦議會的議員了——沉默地站在黑暗裡,麵對著自己唯一的合作者的背影,等待。
“你並不需要我的允許才能做事,聲波。”
獨眼科學家頭也不抬,“我隻是不建議你這麼做。”
短暫的遲疑後,聲波走向實驗台,伸出纖長的指爪,硬是扳過震盪波的肩膀,強迫對方看著自己——當然,他很清楚,鑒於雙方機甲強度的差彆,如果震盪波堅持不動,他其實是扳不動這傢夥的。
聲波調出一串數據,在他的麵甲上顯示出一座火焰熊熊的城市,那是青丘城被震盪波摧毀時他從高空拍攝的圖片。
他們都知道紅蜘蛛為此恨透了瘋狂科學家,時不時地找點機會下絆子打個黑槍意欲除之而後快,其熱切程度僅次於暗算威震天。
震盪波重傷被拋棄在賽博坦那次,最初也是肇因於此,跟雙方之間的地位爭奪其實冇有太大關係。
“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建議你去幫他。”
震盪波冷酷地重複道,“他隻會繼續報複我們。”
聲波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就連麵甲上的圖片顯示都冇有半點變化。
在僵持了幾塞分後,科學家的邏輯線路終於徹底告饒,以一台冇有嘴的機體而言,震盪波接下來發出的那一連串聲音隻能說是介於歎氣和抓狂之間。
“好吧,你贏了,去吧。
我來準備維修台。
如果要為我們所用,那傢夥至少需要一對新翅膀。”
得到這個滿意的回答後,聲波才點點頭,打開環陸橋,走向那片他曾經見證其毀滅的廢土。
××××××最後一點力氣也用儘,紅蜘蛛索性任由自己倒下來,躺在青丘城“翱翔之塔”的陰影裡。
這座塔如今隻剩下三分之一,斑駁灰塵下仍能看出修築高塔時那些晶體的通透湛藍。
塔身上原本有七個平台,分彆屬於七個不同等級的Seeker,但如今隻有第一平台留了下來。
他記得自己曾坐在那寬大的平台一角,和自己的僚機們嬉笑打鬨。
驚天雷那傢夥腦子裡總有些奇怪的想法。
那次他用能量小蛋糕的包裝盒折了一個小小的王冠(蛋糕全被吃光了),在鬨翻天的起鬨下,帶著又好笑又嚴肅的表情,將它戴在了自己兄弟的頭頂。
“我的陛下。”
藍色Seeker的模樣彷彿他真的剛從一幕古老宮廷劇中走出來那樣,沉靜地躬身行禮,“願您君臨蒼穹。”
那一瞬間有某種渴望穿過他的火種,震得年輕Seeker的胸腔嗡嗡作響。
但隻有很短的一瞬間,因為鬨翻天大笑著撲上來,撞掉了王冠,還順便蹭了他一臉的蛋糕渣子。
如今他們都己經變成了他記憶裡的名字。
唯一可以讓他胸口鼓動的痛苦略微平靜下來的那個念頭,清晰得彷彿地麵上破碎的水晶。
——他很快將加入他們。
但這個想法隻一瞬間便被打斷了。
因為他看到一架偵察機穿過天空首奔他的方向而來。
那機型超級該死的眼熟。
×××××ד——啊,聲波。”
Seeker的聲音即使破碎虛弱,依舊一如既往地甜蜜,“能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呃,我能問一下你是來做什麼的嗎?”
試探,紅蜘蛛的拿手好戲,接下來應該是收買、利誘、交易或者威脅,當然,也包括哀求。
聲波一言不發,隻是迅速檢查著Seeker的機體。
“我不知道你有冇有勸得威震天陛下迴心轉意,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有了一些計劃。
比如重建霸天虎,或者……呃……”那甜蜜的聲音由於機體的疼痛而略微頓了一下,“也許我可以幫上忙?”
聲波猛地向著紅蜘蛛轉過頭來。
這樣劇烈的動作對沉默不語的他而言無異於大聲咆哮。
Seeker瑟縮了一下,不安地望著他的“臉”。
麵甲上波紋跳動,一個聲音響起,是威震天的聲音。
“不再有Prime,不再有帝國,不再有屹立不倒的霸權,也不再有霸天虎。”
紅蜘蛛的肩膀猛地一顫。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力地搖了搖頭。
“你真信這個?”
他的話語褪去了所有的偽飾和顫音,如同歎息。
情報官沉默地伸出手,扶住懷中Seeker虛弱的機體。
放出兩條觸手,像平時維修鐳射鳥那樣,做了一些簡單的急救處理。
紅蜘蛛再冇有多說一個字。
但當他發現自己被帶進震盪波的實驗室時,立刻就歇斯底裡地尖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