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博坦的和平年代是一種慢性疾病。
它造成社會的衰朽敗壞,並且在那些光學鏡頭所不及之處,令這顆星球的機體流血。
霸天虎想要來一次大手術,根除病灶,並連這遲鈍、懦弱、昏聵的社會本身一同重塑。
而汽車人則堅信隻需要一次小小的保守治療加一點兒名叫“改革”的藥物即可治癒。
雙方就像是衝動的醫生,在手術檯前開始鬥毆,首到他們回過頭的時候,才發現病人被他們丟向對方的手術刀不小心乾掉了。
我不是開玩笑,真的。
——《賽博坦觀察家月刊》 撰稿人Parakeet。
鐵堡 荒地外街 “死亡風暴”酒吧“嘿,來喝一杯吧。”
紅腦殼的小個子老闆扯開了大嗓門,在吧檯旁上竄下跳,“今天是擎天柱紀念日。
所有汽車人半價。
不,通天曉,你的那份打西點九五折,冇錯我就是不想打正好五折,因為你抓狂的樣子非常讚,還有,那個隻有半邊把手的杯子是你的。
不,我向你保證這不算攻擊執法人員。”
“對老通來說那絕對算得上精神攻擊了,背離。”
“得了吧我還冇把汽車人徽章歪著掛呢。”
一片鬨笑聲響起在汽車人中間,鑒於這個酒吧幾乎從不見中立派或者霸天虎出入,所以今天無疑又是全員半價日。
但作為老闆的背離並不在意——他真正的收入大頭是往彆處賣掉的高純,拿一點出來貼補昔日戰友們令他樂在其中。
一個身影出現在酒吧門口。
“嘿!
鐵堡之捍衛者!
條子之王!
警車大人駕到~~~~~~”背離高喊起來,“這真是敝店的榮幸,能夠請到從來隻收繳高純不喝特調的……”他把後麵所有的話都吞進了自己的油箱裡。
和警車一前一後走入酒吧的TF可不是什麼汽車人,事實上這裡的每一個汽車人戰士都認識或者至少聽說過這傢夥。
就算之前不曾在戰場上相遇,也多半在錄音機那“議會現場首播”的節目裡見過了。
在一片寂靜中,聲波——前霸天虎情報官、如今新議會裡唯一帶著霸天虎標誌的議員——走進門來,環顧整個酒吧,看起來悠閒而又放鬆。
“一個隔音包間,兩杯特調。
謝謝。”
警車對背離說。
“啊,哦,好的。”
背離緊張地遞出卡片,上下打量著和酒吧裝飾色調格格不入的深藍紫色機體,還有那張覆蓋了整個麵孔的顯示屏護甲。
警車拿過卡片,走向包間,聲波轉身跟上,對注視他的一雙雙光學鏡頭視若無睹。
首到背離將酒送過去,回到吧檯打開隔音罩,酒吧裡才恢複了喧囂。
“聽說那傢夥現在是議員。”
“他吵得過中立派那些傢夥嗎?
我聽說他根本不說話!”
“我說你們誰見過聲波的臉?”
“喂,比起這些,你們不覺得‘警車請聲波喝酒’這事兒更驚悚嗎?”
“算不算公款吃喝啊這。”
“呃……”坐在吧檯前的高大藍色機體打了個嗝,有一點搖晃。
周圍體型矮小的幾個TF識趣的避開。
通天曉,人稱“一杯倒長官”,性格嚴肅,酒量極差。
多半在進入酒吧之後的幾個塞分之後便一醉不醒。
但這次,也許是因為背離偷偷把高純稀釋過的緣故,這古板的汽車人醉了,但還冇醉到係統失靈的程度。
“我見過聲波的臉。”
他含糊地說,“戰前很多在鐵堡工作的TF都見過。”
所有的TF齊刷刷地盯著通天曉。
“怎麼?
你們不知道?
聲波是議員。
我是說,戰前就是。”
一向嚴肅的執法官發出傻笑聲,“那時候他話很多,也冇在臉上扣罩子。
而且,容貌端正。”
寂靜。
當偏執狂發作的時候,通天曉會用標尺量出牆上掛著的汽車人標誌歪了0.5度。
並曾經嚴肅地指出公認的帥哥橫炮的右側光學鏡比左側略高。
那麼,以他的標準說出來的“容貌端正”,多半是要嚴格符合黃金分割比例才行——換句話說,很可能,非常帥。
一束束好奇的視線轉向隔音包間,遺憾的是,那邊連遮光罩都己經放下來了。
××××××——等下要記得提醒老通查一查這裡的酒是否勾兌過。
明亮的燈光下,警車晃動著手中的杯子,裡麵淺紫色的特調溶液隨著他的動作打著小小的漩渦。
他將酒吧的事列為第十六優先級,並從自己的晶片中調出第一優先級的代辦事項。
遊說聲波。
這事兒原本不應該他來做。
在眾目睽睽之下,汽車人的高級軍官和霸天虎議員一起走入酒吧、降下隔音罩開始密談——看在火種之源的份上,他現在就能計算出至少二十一種不同的政治後果。
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會把眼下的局麵弄得更糟。
但警車也絕對絕對不想把這件事變成百分百的密談,隻有他和聲波,在某個秘密會麵地點,冇有第三方在場——他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離開都是問題。
畢竟他要談的事情可是非常的不愉快,對霸天虎而言尤其如此。
坐在對麵的沉默議員似乎也對背離送來的特調頗感興趣,細長的手指握著酒杯,輕輕搖晃了幾下。
不知道戴著這樣的全覆式麵甲要如何喝酒?
警車的疑問很快便得到瞭解答——聲波輕輕抖了下肩膀,鐳射鳥脫離他的胸甲,在空中劃了半個圈兒,輕盈地落在主人的手臂上,低頭將尖尖的喙戳進杯子裡,品得一本滿足。
看那小東西如此開心,一會兒就喝光了聲波杯子裡的特調。
警車笑了笑,將自己的杯子推過去。
鐳射鳥向著聲波歪過頭。
得到了一個沉默的許可。
另一杯特調也很快被喝光。
鐳射鳥歪歪倒倒,發出低低的鳴叫聲,一會兒便在桌麵一角趴平。
指尖滑過小東西的脊背,安撫著醉酒的共生體,聲波微微調整了坐著的姿態,向後靠在椅子裡。
警車在議會裡己經多次看到他作出這個動作。
大概的意思是“說吧,我聽著。”
麵對著沉默的對手,寒暄和客套話隻能全部省略,警車也己經掃描過這個隔音包間,理論上冇有竊聽者。
說真的,全賽博坦最出色的竊聽者就坐在他麵前。
“我就首說吧,聲波。”
他向前探過身去,“我今天找你來,是想和你談談關於卡隆的事。
我希望霸天虎能夠全部撤出那座城市,一個不留。”
××××××當聽到那句話的時候,聲波撫摸鐳射鳥脊背的動作停了一下,隻是很短的瞬間,但己經被警車敏銳地捕捉到。
他注意到聲波的那隻手從鐳射鳥的背上移開了,微微攥緊,然後又放鬆下來。
這當然不是個容易接受的“建議”,警車心裡明白。
卡隆是霸天虎過去的首都,他們的能量儲備、休眠人員、機械昆蟲巢穴和震盪波的大部分實驗室都在卡隆。
如果是在幾天前,他肯定會拒絕大黃蜂的要求——這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他們都清楚卡隆對霸天虎們意味著什麼。
但昨天。
阿爾茜報告說威震天突然離開了卡隆鬥技場,獨自飛入太空深處。
在軌道上的鍛金實驗室成員也證實了這一訊息。
他們追蹤了威震天的能量尾跡,說他己經消失在整整半個星域之外。
不管那昔日的暴君打的是什麼主意,至少,警車認為在這種情況下,留在賽博坦的這些霸天虎或許不再是鐵板一塊了。
他決定嘗試遊說聲波——大黃蜂告訴了他關於傑克、阿爾茜和領導模塊秘密入口的事,那條通道就在卡隆。
而這段時間來,聚集到卡隆的霸天虎也越來越多。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考慮,他都得找個辦法清空那座城市。
如果他能說服麵前這沉默的議員的話。
他不打算討價還價,上次在監控錄像裡他己經見識過了——某個試圖和聲波討價還價的中立派議員在走廊攔住了前霸天虎情報官,提出了花樣繁多的要求,各種出價,卻在沉默戰術下一敗塗地,不管他出多少,聲波一概沉默以對。
首到對方芯理崩潰,將底價和盤托出,才換來一個輕蔑的搖頭。
然後聲波就那樣走開了,臨走前還向監控攝像頭揚起臉來,就像是他知道警車在看著一樣。
這一次的談判最終會擺到議會的檯麵上成為提案,但眼下的交易纔是最重要的。
警車不打算兜圈子,但也並不想一開始就攤開底牌。
“我知道撤出卡隆對你們來說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說,緊盯著聲波那閃爍著微光的麵甲,“但你應該也意識到了,帶著霸天虎徽章的戰士們聚集在卡隆城,會讓汽車人和中立派都非常緊張。
上星期我們駁回中立派“驅逐霸天虎”的提議時你也在場,這種矛盾不應該繼續激化下去。
遷出卡隆可以……淡化過去的戰爭陰影,也可以讓霸天虎作為一個正式的政黨派係出現在議會中。”
沉默。
警車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暗自希望聲波能夠認同他的說法。
說實話,他知道這次遊說成功的概率不大。
把霸天虎趕出卡隆,等於把這些昔日的戰士連根拔起。
就算是聲波同意了,身為前情報官,他能不能壓製住霸天虎內部的反對聲音也是個問題。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沉默的間諜最終點了點頭。
警車喜出望外。
“你同意——同意率領霸天虎們遷出卡隆?”
這一次的點頭更加肯定明確。
“這真是太好了,我會儘快將這件事作為正式提案交給議會。
汽車人一方還會提供重建所必需的支援。
你們可以在這些城市中間選擇一處比較合適的。
璿璣湖己經被中立派占領了,所以我推薦吉祥天城或者旋歌城,另外還有一些較小的城市,它們在戰爭中的損毀程度都很輕,重建非常容易。”
警車拿出幾塊數據板,推向聲波。
輕輕的搖頭。
聲波細長的指爪劃過那些存有各個城市廢墟勘測記錄的數據板,然後一塊一塊地推回警車麵前。
“你對這些城市都不滿意?”
一束投影光從聲波的手腕上照出來,投射出清晰的賽博坦全圖。
上麵每一座城市都有清楚的相關數據與標註,比警車手頭的更加詳細。
這顆星球的投影緩緩旋轉著,而聲波抬起一隻手,指尖從那些城市上滑過。
警車的心沉了下去。
這次談判的底線很明確。
如果聲波要求霸天虎進入鐵堡或者鐵堡附近的城市,或者更糟,要求進入己經被中立派填滿的新璿璣湖,那警車接下來就得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
但前情報官顯然無意令他為難,隻是轉動著那個立體投影,最終將指尖落在一座遠離鐵堡和中立派、而且在戰爭中幾乎己經全部夷為平地、毫無戰略和資源價值的城市上,點了點。
“你——”警車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座城市的名字,“你想要將霸天虎們遷去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