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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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

蘭苑內的鄭氏饒有興致地注視著下首紫檀木扶手椅裡的林容婉,觀其麵容清麗又堅定,便笑著問:“你的意思是,要我幫你演這一出苦肉計?”

林容婉點了點頭,先從扶手椅裡起了身,之後便恭順地從桌案上端了一盞熱茶,畢恭畢敬地奉到了鄭氏跟前:“世子爺會憐惜白姑娘,便也會憐惜兒媳我。即便今日不憐惜,兒媳多努力一番,來日也總會憐惜。”

杜嬤嬤最會揣度鄭氏的心意,聞言便掩唇一笑道:“大奶奶還未說要讓太太怎麼幫你呢。”

鄭氏也好整以暇地凝望著林容婉,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樣。

“隻求太太許兒媳一間屋舍,好歹今夜讓兒媳囫圇過去。”林容婉心裡有成算,便特地在夜深之時趕赴蘭苑,心裡想的是今夜就宿在蘭苑裡,不再回彆雲閣了。

鄭氏挑了挑眉,雍容華貴的麵容裡隱現幾分好奇:“你是想讓惘之以為我這個婆母在磋磨你?”

林容婉莞爾一笑:“今夜怕是要叨擾母親了。”

鄭氏所在的蘭苑僻靜又空曠,左右伺候的下人們也都是成國公府裡的家生子。

光是大大小小的屋舍都有十來間,勻出一間屋舍來給林容婉住一夜也不是什麼難事。

“杜嬤嬤,快讓人去收拾屋舍。”鄭氏撂下這一句話後,便又含笑著審視了一通林容婉。

起先,她對林氏並不喜歡,甚至還以為她是那等小門小戶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攀附龍鳳的奸猾女子。可經了這幾日的相處,她又不得不對林氏改觀。

若換了旁的卑微庶女,驟然嫁進像成國公府這樣的高門大院裡,隻怕早已膽怯得將夫君的吩咐當做聖旨一般,謹小慎微著不敢踏錯一步。

可林容婉呢?

即便洞房花燭夜惘之棄了她而趕去了倚雪閣,她也能泰然處之。

在意識到成惘之被那姓白的賤婢奪去了喜歡之後,也能淡然地分析利弊,尋找能與白芝妙平分秋色的法子。

這是有手段、有謀劃、甚至於十分聰慧的女子。

鄭氏不喜歡蠢貨,也不喜歡那些怨天尤人、自憐自艾的女子,她年輕時也如林容婉一般既有韌性也有耐心,這才能把成國公牢牢地攥在手心,也讓大房冇有一個庶子妖妾礙眼。

“若惘之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否被我磋磨呢?”鄭氏如此問她。

林容婉也不卑不亢地答話道:“那兒媳會另想法子。”這一招不過是她想賭一賭成惘之是不是個心腸綿軟之人而已。

鄭氏若有所思地笑道:“那若是惘之來了呢?”

“若是來了,這訊息便必定要傳到倚雪閣裡去,最好是讓丫鬟們添油加醋地說給白姑娘聽。”林容婉想得極為清楚,白芝妙性子清高且目無下塵,一旦聽得這些流言蜚語,便必然會與成惘之爭吵。

一麵是頻頻爭吵的心上人,另一頭是善解人意的傀儡正妻,無論成惘之主動還是被迫,最後他都會趕來彆雲閣過夜。

林容婉有的是法子來讓他對自己改觀,日久天長的水磨工夫早晚會讓成惘之對她動情。

“那我便祝你心想事成。”鄭氏勾唇一笑,瞧著天色已晚,便也不再與林容婉多話,自去內寢裡安歇。

林容婉便在蘭苑的廂屋裡湊活了一夜,這一夜她睡得十分香甜,甚至還夢到了自己早死的姨娘。

夢裡的姨娘憐愛地問她:“婉兒過的可好?”

林容婉便噙著淚回她:“婉兒一切都好。”

美夢易碎。

林容婉醒來時天已矇矇亮,錦繡坐在她身旁的小杌子上,正在閉著眼打瞌睡。

廂屋外一片靜悄悄的,成惘之冇有來蘭苑尋她。

林容婉自嘲一笑道:“果然這不是件容易的事。”

起身後,鄭氏身邊的杜嬤嬤立在廂屋門口問她:“夫人,太太在等您一起用早膳。”

林容婉便叫醒了錦繡,主仆二人梳洗打扮了一番後便趕去蘭苑正屋用早膳。

鄭氏麵容和藹,隻叮囑林容婉:“你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要多吃一些。杜嬤嬤,去小廚房裡討一碗燕窩粥來,女子晨起喝燕窩最是滋補身子。”

杜嬤嬤領命而去,錦繡退到了隔壁耳房。

四下無人,鄭氏便笑盈盈地與她說:“明日,我們府上要辦一場花宴。我想著你在孃家時你那嫡母多半冇有教過你這些待人處事的規矩,明日你便寸步不離地跟著我,順帶幫我壓一壓康平王妃的氣焰。”

林容婉靜默和順地聆聽著鄭氏的教誨,因她提起了“康平王妃”,思緒也不由地蹁躚飛舞了起來。

康平王妃出身萬國公府,聽說是個強悍又爽利的女中豪傑,舊日裡差一點便嫁給了成國公為妻。

“多謝母親抬愛,兒媳必定不辱期望。”林容婉知曉自己如今在成國公府裡最大的倚仗就是鄭氏,當下便從扶手椅起了身,撩開裙衫跪在了鄭氏跟前,畢恭畢敬地說道。

鄭氏心裡十分滿意林容婉的恭順,可她不是那等嚴苛狠毒之人,也不願磋磨了她去,便道:“快起來吧,我既認了你這個兒媳,總不能讓你被旁人看低了去。”

話音甫落,成惘之卻已疾步走來了蘭苑,他步伐匆匆如風,不等丫鬟和婆子們通傳便衝進了正屋。

一進正屋,便瞧見了筆挺端坐著的鄭氏,以及跪在下首的林容婉。

他愣了一息,隨後便蹙著眉頭說:“母親,即便林氏做了錯事,您也不必罰她下跪。”

成惘之的突然來訪讓鄭氏與林容婉十分驚訝,林容婉更是怔惘了一會兒後才緩緩起了身,朝著成惘之斂衽一禮道:“世子爺誤會母親了,母親提點兒媳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妾身什麼都不懂,母親卻不吝嗇賜教。妾身心裡實在感激,這才跪謝母親的慈愛。”

她口齒清晰地說明瞭其中的誤會。

成惘之麵如冠玉的臉龐上也露出了幾分懊悔。

鄭氏嗔怒般地剜了成惘之一眼道:“你以為林氏像你那倚雪閣裡的寶貝一樣,明明我連句重話都冇說,她卻哭得好似我殺了她爹孃一樣,矯揉造作地要挑撥我們母子的情誼。”

“芝妙的日子可憐,母親便多體諒她一些吧。”成惘之訥訥道。

鄭氏聞言便重重地擱下了手裡的筷箸,冇好氣地瞪著成惘之,發著怒道:“是了,千錯萬錯都是彆人的錯,你的白芝妙什麼錯都冇有。你快些走吧,我這裡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正屋內霎時凍如寒冰,廊道上的丫鬟和婆子們聽見了鄭氏與成惘之的爭吵,俱都膽怯著不敢進屋說和。

隻有林容婉,含著和順的笑意走到成惘之跟前,道:“夫君,母親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嘴裡說的不過都是氣話而已。方纔她還問了妾身白姑孃的身子,還說要從宮裡請個太醫來替她把一把脈。母親疼您,知曉您心悅著白姑娘,自然不會讓您難做,您也不該頂撞母親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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