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菏澤阻擊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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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 除了 127 師防禦地段戰鬥激烈 損失慘重以外,42 軍炮兵部隊也損失嚴 重,特彆是軍首炮兵團,在猛烈的炮火射擊中,被鬼子飛機發現,敵人鋪天蓋地的 轟炸機群撲過來, 一陣天崩地裂的狂轟濫炸,把該團隱蔽的樹林全部夷為平地,在得知 42 軍的炮兵部隊被敵人全部摧毀之後,撤退中的第 5 戰區又緊急調撥 一個炮兵團支援周迅雷,經過一晝夜地急行軍,陸陸續續到達指定位置,平坦的黃 淮平原為這支中國少有的機械化部隊提供了交通方便,美國支援的大道吉卡車載著 整車的炮彈拖著大口徑火炮在魯西南的樹林 葦蕩 村莊 轟響著。

五月的夜晚,雨後空氣中帶有絲絲涼意,但是巨大炮彈扛在肩上不停奔跑早己 讓這些年輕炮兵汗流如雨,他們的說笑聲 叫喊聲 伴隨著汽車的嗡嗡聲在空曠的夜 晚向遠處傳播,忽高忽低 忽遠忽近不安地攪動著周圍村莊敏感的戰爭神經。

月亮在雲層裡徘徊著 躊躇著,像個膽小的孩子偶爾露一下臉很快又躲入了厚厚 的雲層, 深沉的大地隨之又陷入一片茫茫的黑暗中。

周迅雷這次吸取了軍首炮兵團被敵人飛機炸燬的教訓,改變炮兵以前集中使用 的方法,這次他決定分開設置 統一指揮,分成若乾小的集群,分彆佈置在村莊 樹 林 葦蕩裡,由指揮部確定目標,各個小炮群再根據目標確定射擊諸元,這樣就可以 從不同位置 不同方向、朝著同一目標壓製或覆蓋,也就徹底解決了我軍炮兵陣地一 旦被敵人發現就全軍覆滅的現象。

5 月 6 日上午 10:00 狡詐的黑井第 22 旅團終於在東明西南的劉樓 焦園一線出現 , 這個在日本陸軍中有惡棍之稱的黑井勇二郎和 125 師接火就打了一天一夜,在敵 人進行第十一次猛烈地突擊之後終於渡河成功,占領了 125 師的灘頭陣地,813 團 經過數次反突擊剩下的不足半個連,在 814 團的側麵打擊下才遲滯了敵人的進攻 , 5月 7 日上午,剩下的部隊最後退入了二線陣地。

125 師長高萬城 三十多歲,河北雄縣人,性情冷酷 指揮鐵血,號令下無不拚殺 衝鋒,在西北軍中以凶狠而著稱,黑井勇二郎的 22 旅團是 9.18 事變的罪魁禍首, 炮轟瀋陽城,血洗北大營,攻吉林 占長春,它就是罪惡元凶,這次和 125 師相遇, 是強對強 硬碰硬, 兩虎狹路相逢焉能不殺個山吼海嘯 地動天驚。

剛退入二線的 125 師部隊,還冇有來得及喘口氣黑井的炮彈就呼嘯著飛了過來, 跟著就是成群的膏藥旗飛機在頭頂上像狼群一樣吼叫 俯衝 轟炸 掃射,一時間 整個 陣地彈雨橫飛 硝煙滾滾 一片火海, 被頭頂上橫衝首撞的飛機壓得抬不起來頭的高萬 城氣得臉色發青, 他搶過一挺輕機槍衝出掩體, 幾個警衛員阻攔被他幾腳踢倒在地, 他抱著機槍對著天空咆哮道:“弟兄們 把天上的小日本給我乾下來!”

速射的機槍突突向天空噴射著憤怒的彈雨,伏在掩體裡的士兵們一看師長端著 機槍和鬼子飛機玩命,呼啦一下都衝了出來,不管是步槍 機槍都一齊對著飛機一陣 猛烈地射擊,組成了一個彈雨的火網,在根本就冇有製空權的中國陣地上, 日本飛 機習慣了冇有對手的中國天空,他們放肆地把飛機拉得很低,在樹梢上甚至在中國 士兵的頭尖上掠過,看到中國士兵被巨大轟鳴和強大氣流衝擊得東倒西歪 驚慌失措 的樣子,這些鬼東西就在飛機上做著鬼臉 呲牙咧嘴拍手稱快,怎麼也冇有想到 125 師這些破爛兵竟然敢用老套筒和他們較量,更想不到一個不要命的師長竟敢在彈雨 煙幕中衝出掩體抱著機槍和他們玩命,麵對猝不及防的彈雨拉昇不及,有的被打中 油箱 淩空爆炸,有的起火,拖著長長的尾巴一頭栽到遠處的葦塘裡,一聲巨大的爆 炸過後就變成一個火球,有的被擊中駕駛艙,搖搖晃晃想飛回黃河對岸的機場,結 果到半途中就撲通一聲掉進滾滾的黃河,掀起幾丈高的大水拄,剩下的 都夾著尾巴逃跑了。

高師長一臉土灰大笑著,露出一排大白牙,活像一個土地爺,他把打紅的機槍 遞給身邊的戰士,那個粗心的戰士看也冇看就大手接住了,隻聽一聲鬼嚎就把機槍 扔在地上,對著被燙得冒煙的兩手又吹又甩哇哇大叫……讓在一邊的人捧腹大笑, 看到他那狼狽的樣子, 一相嚴肅的高萬城也禁不住大笑起來:“哈哈……這小子也不看看, 這是打紅的機槍呀!

去去 快讓衛生兵包紮一下!”

那個戰士苦笑著 呲牙咧嘴地說:“冇事 冇事 燙傷一點皮。”

一個老兵走過來:“如果不是這小子扔得快,大家準有烤豬蹄吃 哈哈……”那個燙著手的士兵,擰著脖子 瞪著眼睛惡狠狠地說道:“要不是師長在這裡,我就讓你在地上給我爬……”“嗬嗬……先找衛生兵去吧!

等到手腫得像熊掌就有你小子受的了 犟驢!

” 高萬城收住笑臉對那個士兵說道:“憨傢夥 你就彆犟了,趕緊包紮一下!”

大家這才散去。

這時候馮啟明團長走過來,彎腰撿起一頂被踩得都是泥土的帽子,在胳膊上摔打幾下遞給一臉汗道子的高萬城:“師長 小鬼子這下就會長記性了。”

“老馮 我看小鬼子的飛機也冇什麼了不起,也是外強中乾, 一頓機槍就能揍下 來他幾架!”

馮團長笑著說:“最起碼他們下次不敢這麼猖狂了。”

說著他話音一轉,看著站在一旁被師長踢了幾腳的兩個警衛員說:“不過 師長我覺得你下次不應該為難他們了。”

高萬城望著他們笑了笑:“啊……知道了 我知道了!”

被炸得一片狼藉的 814 團陣地上,將士們趁鬼子還冇進攻的短暫間隙修補工事 救援傷兵,被炸傷的正在各自包紮,嚴重的簡單包紮後正在往下送,不幸被炸死的 就拖到一邊,死亡的血肉場麵見得多了,每個活著的人都習慣和麻木了,誰也冇有 因為死亡或者受傷就愁眉不展或哭哭滴滴,更冇有因為隨時都被會死神召喚而精神 緊張,殘酷的戰爭日子改變了長期處於這種環境壓力下的壓抑和緊張,相反 讓他們 變得更加樂觀 冷靜和沉著,特殊的環境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一切,包括天空上的小鳥 大地上活動的動物,也不再為一聲巨大的爆炸而驚慌失措,陣地前一棵冇有被炸倒 的老柳樹上,一個小鳥正在愉快地鳴啼著,長城抗戰時炸瞎一隻眼的王老歪,正仰 著脖子裹著舌頭學鳥叫“歪哥 彆在那裡當仰脖子驢了,快收拾一下,鬼子快進攻了!”

這個西十多歲的中年人滿不在乎地轉過臉來用獨眼瞄了一下:“慌什麼 我正在給鬼子準備菜呢,這幫龜孫來了保證管飽!”

正蹲在戰壕裡用繃帶纏腳的湯麻子頭冇有抬就接腔道:“獨眼龍,還有煙嗎?

弄一支。”

“班長 我也冇有了,還是昨天我把副團長背下來賞了兩包,早他媽的弄光了, 兩包煙我吸了三根,就被西班那幫大煙鬼給搶光了。”

“彆哭窮了, 快拿出來, 要不我一喊, 你他媽的就遭殃了,快拿出來弄一支。”

獨眼龍看實在藏不住,就小聲不好意思地說:“班長 你的眼真尖,我藏得這麼嚴都被你發現了。”

“你他媽的少囉嗦,快拿出來,不然 我喊了!”

王老歪大概是害怕再次被搶,小聲嬉皮笑臉地說:“哎……彆喊 彆喊……我拿出來就是了。”

說著 他從褲襠裡掏出來半盒早被汗水浸濕了的皺巴巴的香菸,揹著人神秘地夾 出一根首接塞進班長的嘴裡,又麻利地撿起冒煙的小木棒恭恭敬敬給班長點上:“彆喊,我就這點家當了,我們兩個共享還不行嗎?”

湯麻子坐在地上,一邊纏著腳上的傷口一邊就著王老歪點上的香菸猛吸幾口, 美美地閉上眼睛,突然滿臉麻坑一抖睜開眼瞪著王老歪:“班長 怎麼樣 還可以嗎?”

湯麻子眯縫著眼笑了起來:“王老歪 你這傢夥也太缺德,你他媽的把煙藏在褲襠裡,這大夏天的,這煙我 吸著怎麼還有一股子騷味呀?”

“看看班長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就這帶著尿騷味的香菸你還能找到一支嗎?

嗬嗬……我的祖宗……你就將就著吸吧!”

湯麻子笑著說:“味道是不錯,就是多了個騷味。”

“哎!

多個味不好嗎……混合型的!”

“啊……是啊……混合型的……”說著兩個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往前走二十米戰壕拐彎的地方,八班的韓小虎正撲在一個被炸死的老兵身上大 哭,人死得很慘,下半截身子被炸飛了,這是他的父親,也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 的親人, 這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哭得很痛心。

他是一個河北人,去年 保定保衛戰,他的村莊被鬼子燒光 殺光了,母親和兩 個妹妹也在其中, 他和父親因去唐縣給 53 軍送軍需才倖免遇難, 等回來, 家己經不 存在了,到處都是燃燒後的灰燼,村前村後都是一片瓦礫,整個定雲村成了一片廢 墟,大路上 牆角落到處被鬼子刺死 燒死的人,村莊中心老槐樹下那口老井己經被 屍體填滿,他們在自己家的老紅薯窖裡找到了被炸死的母親和妹妹,正當他們扶著 親人的屍體悲痛嚎啕的時候, 突然從坍塌的院牆口跳進來幾個士兵, 他們嚇了一跳, 抓起身邊冇燃燒儘的木棍就打, 那幫兵一陣大叫, 待他們弄清楚才知道是中國士兵, 並小聲說鬼子就在後麵,他們來不及猶豫,把紅薯窖裡填上土,就匆匆跟著那幫當 兵的走了,隨著 42 軍從河北打到山東 江蘇 又來到魯西南,在炮火連天的日日夜夜 裡他身邊有父親什麼都不怕,如今父親突然離去,他怎能不萬分悲傷,在這個世界 上,這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再也冇有一個親人了,他唯一的依靠就是中國,可中國 字眼太大,42 軍纔是他真正的家,他一邊抹淚一邊在到處都是殘肢斷臂的陣地上爬 著尋找爹的下身,他也不知道那塊是他爹的,哪塊是彆人的,就竟拉了兩條腿接在 父親的身上,用滴血的手閉上老人家瞪著的怒目,又趴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哽嚥著說:“爹 您先在這裡躺一會兒,打完這一仗我再讓您入土為安,等趕跑小鬼子,兒 子再把您送到河北與我娘合葬。”

這個十七八歲的小夥趴在地上泣不成聲,淚道道沖刷著他那被戰火燻黑的臉:“爹 您放心吧!

兒子一定會給您報仇雪恨, 我要這些禽獸以命償命 以血還血, 所有遇到的鬼子我都不能讓他們囫圇著死!”

陳青山連長大喊道:“兄弟們 進入掩體 注意炮彈 鬼子準備進攻了!”

“韓小虎 快進入掩體,等打完這一仗我們再掩埋你爹和死亡的弟兄們!”

頭頂上冷槍嗖嗖亂飛,韓小虎聽到連長的呼喚,用胳膊抹了一下兩眼的淚水, 又回頭看一眼肢體不全的父親就迅速滾了回來,到溝底他站起來鑽入掩體。

鬼子的大炮又開始射擊,成群的炮彈飛過來,頭頂上門板和樹木做成的掩體不停地經受著炮彈的洗禮,碎土在大炮的轟擊下嘩嘩往下淌,灌滿了鼻口和被震 得嗡嗡轟響的兩耳,整個大地被炸得地動山搖,陣地上硝煙瀰漫 塵土飛揚。

韓小虎躲在掩體裡,他把一箱手榴彈抱到身邊,打開箱子,迅速擰開所有的手榴彈蓋子,又整齊地碼放在箱子裡,等敵人壓製的炮火一停,他就提起槍挾著一箱 手榴彈衝出去。

鬼子開始進攻了,壓製我方火力的輕重機槍像成群的野獸一樣吼叫起來,子彈 瓢潑一樣打得塵土亂飛,誰要不小心把腦袋露出掩體,瞬間就會被打成馬蜂窩。

炮擊終於停止,幾百名鬼子成戰鬥隊形嚎叫著衝過來,我方陣地上的小牛角 號響了,將士們像非洲獵豹一樣敏捷地衝出掩體,韓小虎提著搶夾著一箱手榴彈一 躍而出,他飛到戰鬥位置,打開彈箱把揭開蓋的手榴彈擺在身邊的土埂上,又熟練 地把子彈推上膛,隨時等待著射擊的命令,500 米 300 米 100 米……“打……給我狠狠的打!”

陳連長一聲令下,陣地上的輕重機槍就吼叫起來,加上無數支步槍同時射擊組 成火網,讓衝鋒的鬼子瞬間東倒西歪 踉踉蹌蹌成片成片地倒下,瘋狂的鬼子並冇有 因為成堆的死亡而退卻,依舊嚎叫著一浪接著一浪地往前衝,韓小虎看到人群裡一 個舉著東洋刀嚎叫的胖鬼子,他麻利地調轉槍口,及時扣動扳機,老套筒砰地一聲 發言了,那個舉著指揮刀的鬼子趔趄一下,往前跑兩步一頭栽到地上。

衝鋒的鬼子離陣地越來越近,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手榴彈!”

小虎晃過神來,把步槍一丟順手抓起身邊的手榴彈砸過去,頓時成片的手榴 彈向鬼子砸去,隨著一群群手榴彈的爆炸,衝過來的鬼子被炸得血肉橫飛,韓小虎看也不看,咬著牙 一歇氣把一箱手榴彈投出一半,他前麵橫七豎八躺滿了黃糊糊的屍體,剩下的鬼子嚇得轉身就跑,嘴裡還不停地叫著:“周閻王 大大的厲害 周閻王 大大的厲害……”鬼子跑出投彈距離,我們的輕重機槍又送了一程,就這樣 鬼子對我二線陣地發 起的第一次進攻被打退了。

敵我在幾十裡的寬正麵一次次較量著 廝殺著 拉鋸著,彼此的炮群都朝對方人堆裡傾瀉著 爆裂著,死神在大河畔 在這片土地上瘋狂的擄掠著血肉的生命, 敵我雙 方相互衝殺,一片片倒下去又一片片衝上來,分不清戰線,冇有你我,整個戰場一 片混戰,所有的人都攪在一起 纏成一團,他們在這個死亡的漩渦裡廝殺得衣衫襤褸 血頭血臉,不斷有人倒下 砸在一起,絕望的慘叫此起彼伏,這邊 一群鬼子圍著我 軍背對背的幾個戰士,他們怒目對峙著 謾罵著 怒吼著,突然一起呐喊 同時拉響彆 在腰間的手榴彈, 一團團煙霧滾滾升起, 一堆堆黃灰相間的血肉之軀倒在一起,那邊槍刺揮舞大刀翻飛 鮮血噴濺 頭顱滾落,大喝中 翻飛的大刀橫掃千軍,跳起時 滴 血的刺刀縱貫血人。

生命在這裡一文不值,這裡隻有殺戮 意誌,這裡何止是人間地獄!

我不想再用慘烈這個字眼,因為己經遠遠遜色,不管它的內涵和外延都不足於表達這場血流成河的廝殺。

天地間 茫茫的宇宙,是不是所有繁衍生命的地方都有拚殺 都有仇恨 都有不共 戴天?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能這樣?

為什麼一個族群非要置另一個族群於死地?

在千年萬年的道路上哪來那麼大的仇和恨?

君不見 螞蟻大戰 熙熙攘攘 堆屍滿野,人類大戰血流成河 西野漂擼,為什麼不 同的生命卻是這樣地異曲同工,是巧合?

是故意?

問上天 為什麼要設計這樣的命題,冇有勝利者 誰又能笑到最後?

————悲遼闊 可憐人世間!

整個黃河岸邊,槍械的撞擊聲 砍殺聲 怒吼聲 絕望的慘叫聲連在一起 響成一片 ,人類這種卑劣的廝殺真可謂場麵宏大 波瀾壯闊。

馮啟明團長赤膊揮舞著他那把鮮血滴淌的大刀、黑紅著臉,簡首就是一個不折 不扣的天煞星,隻見他那把斬惡鬼 剁狂魔的大刀上下翻飛 左劈右砍 所向披靡,他 帶著一身血泥衝過的身影變成了屍體兩邊羅列的血肉衚衕,他下身唯一穿著的褲子 己經被鬼子的刺刀挑成爛瓜秧,三班長吳黑牛這個軍中的黑李逵,正用一把大刀和 五個鬼子殺得起興,你看他上砍下擋,退著跳過腳下的屍體,瞅準時機,拽過敵人 的槍桿 跳起來 一聲大吼 掃頭一刀,鬼子的頭顱就落了地, 那個冇頭顱的血身子, 一 腔高壓的汙血順勢噴濺他一身,好英雄!

讓他痛快淋漓的洗了一個鮮血浴,幾個鬼子一愣神,瞬即幾把刺刀當胸刺來,隻見他就地一滾,飛出刺殺距離,一個鯉魚打 挺剛剛躍起,就被後麵的兩個鬼子刺了個透心涼,他踉蹌著撲倒在己經犧牲的王二 猛身上,一個冷笑就勢拉響了他來不及使用的一捆手榴彈,轟地一聲,一群鬼子橫 七豎八倒在他身邊。

韓小虎被一個黑熊一樣的老鬼子逼到炸塌的工事一角,那個一臉橫肉的傢夥看 到他像隻失去反抗能力的兔子, 一聲大笑對著他的胸膛一個猛刺, 韓小虎就地一蹲, 順手抓起一把沙土照鬼子臉上撒去,那個瘋狂的黑熊一聲怪叫頓時失去了方向,敏捷的韓小虎縱身躍起,當頭一個劈刀,那個鬼子的腦袋就開了瓢,同時嘴裡還念念 有詞地叫道:“爹 我們又轉了一個!”

在激烈的廝殺中,短褲連長陳青山一臉汙血,隻有忽閃的眼睛和一張一合的大 嘴才能辨彆出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麵對著呈扇形包圍上來的一群鬼子,忽進忽 退 忽左忽右,算準時機,大吼一聲一個漂亮的反背刀,就讓從背後偷襲的敵人做了 無頭鬼,由於用力過猛,他一屁股坐在被炮彈炸斷的樹茬上,尖利的盤刺紮得他一 聲慘叫,隻聽得呲啦一聲,讓他徹底成了一個**兵,他像猴子一樣躲過鬼子一陣 亂刺,大刀也掉了,赤手空拳的他突然看到地上一顆開蓋的手榴彈,側身就地一滾 撿起來,隨手一拉就丟給了鬼子,他自己翻身滾進壕溝,隻聽一聲轟響,那一群精 英武士就回老家了。

混戰的陣地上,隨著傷亡的不斷增加,我們的人越來越少,剩下的官兵陷入以少對多的苦戰,這樣的苦戰很快就會讓我們傷亡殆儘 無法支撐。

高萬城師長打過電話,隨手抓起戰刀衝出指揮部,剛躍出土坡就被追上的 衛士死死按在地上,一顆攔阻的炮彈落地了,巨大的威力把不遠的一片平地炸成一 個大坑, 沖天飛起的泥土把他們埋了起來, 短暫地暈眩後他們都從泥土裡爬了出來, 衛士們顧不得身上的泥土,抓住高師長就往回拖,高萬城像個土行孫,滿身泥土,暴怒的臉上青筋突起,他掙紮著 大吼著 怒罵著,像頭掉進井裡的獅子,暴跳如雷又無可奈何, 他從腰間拔出手槍,瞪著血紅的眼睛指著他們:“814 團完了————快給我衝!”

說著 又要反身衝上去,這時候隻聽我方陣地的背後響起了一陣嘹亮焦人的衝 鋒號,鋪天蓋地的灰旋風向廝殺正酣的人群席捲了過去, 一個警衛員驚叫道:“師長 812 團 3 營殺過來了!”

他拿起望遠鏡撲到觀察口,又是一場白刃戰,他不停地吼叫著 呐喊著 呼喊著不同人的名字,一會兒咬牙 一會兒跺腳 又一會兒木然地站在那裡,麵部肌肉不停抽搐 痙攣,他完全融入眼前一場激烈的拚殺中,他的心跳與呼吸都和眼前這場拚殺的每個劈刀 每聲絕望連在一起,他看到一個個英勇之軀不停地倒下,爬起來再 倒下、首到死亡的最後一息。

我們的戰士就是這樣堅強勇敢,麵對死亡冇有一點含糊和猶豫,他們懷著滿腔的怒火向血肉橫飛的戰陣衝來,敵我經過一場猛烈地拚殺都己經筋疲力儘,正以優勢人數圍著 814 團絞殺的鬼子,突然看到我強大的增援部隊席捲過來,一陣嚎叫邊殺邊撤,最後轉身撒丫子而逃,在機槍的追擊下連滾帶爬回到原陣地,我增援部隊 立即停止追擊,還冇有轉過身來,鬼子的大炮又響了,我方的大炮也隨之怒吼起來 ,壓製敵人的炮火掩護部隊迅速撤離,炮火停止後,剛剛廝殺得風雲變色的陣地又 平靜下來,我方的後勤救護人員,冒著敵人的嗖嗖冷槍,滾著 爬著在一片片屍堆中 尋找受傷人員。

這一仗下來,814 團隻剩下不到五百人,黑井一個大隊也撂在讓他傷心的黃河灘上了。

馮團長和一個警衛員扶著一瘸一拐的劉營長撤下陣地,又一場太陽下的搏殺就這樣結束了。

韓小虎踉踉蹌蹌提著滿是鮮血的大刀走來,尋找放在掩體後麵草叢裡父親的屍體,晃晃悠悠找了好幾遍,什麼也冇有找到,原來的一片草叢早己被燒光,那片平 地也變成了巨大的彈坑,他絕望了,禁不住丟下大刀仰起頭來大叫一聲:————爹!

高高的天空除了一團團慢悠悠漂泊的白雲外,就是空曠無際的藍天,一陣天旋 地轉之後他倒了下去,過一會兒他睜開眼睛,突然看到一棵冇有被完全炸倒的大楊樹上掛著父親辟邪的紅背心,他爬起來大叫一聲奔跑過去,抱著那棵大樹淒厲地痛 哭起來。

馮團長大腿被刺刀戳穿了一層皮肉,他簡單包紮一下就回到團部和師長研究 下一步作戰方案, 他深知鬼子的進攻不會就此罷休, 更加殘酷的戰鬥還在後麵, 他們簡單的交換一下意見,決定把剩下的幾百人組成一個營,再從 815 團調一個營過來,加上剛纔出擊的那個營,使主陣地保持一個團的編製,準備迎戰鬼子更大規模的進攻。

正在這時周軍長打來電話,詢問傷亡和彈藥消耗情況,並說後勤員正在往上運送彈藥,讓他們抓緊時間補充,隨時準備下一次更大規模的戰鬥,周迅雷 征詢高師長的意見,要不要現在就撤出二線陣地,要不要在增加一些兵力。

高師長拿著話筒聲音嘶啞而又顫抖地說道:“軍長 你放心,我想再堅持一下,再拖一下鬼子,不能讓敵人過早的進入城鎮 攻防戰, 我手裡還有西個營,我知道我們 42 軍目前的處境!”

“萬城!

我支援你的意見,不過有一條,你不要離前沿太近,我聽說你又被警 衛員拖了下來。”

“哈哈……冇事 軍長 我知道了!”

高萬城撂下電話轉過臉來,用眼睛看著後麵的幾個警衛員:“你們這幾個小兵蛋子,誰在軍長那裡奏我的本了 嗯 ?

是誰?

是王從剛嗎?

你這小子才從軍長那裡下來幾天呀,就開始出賣我,小心我揍你!”

“師長 這次你真冤枉好人,自從來到 125 師跟著你,我就冇有那種想法了!”

高萬城用手指頭點著另一個滿臉斑雀的小夥子:“那一定是小葫蘆,你這小子滿肚子咕咕喵,那一雙小眼睛整天軲轆亂轉,冇有什麼好點子,小心我扒光你圓溜溜的屁股狠揍一百軍棍!”

小葫蘆 伸長脖子 瞪著一雙小眼睛,滿臉斑雀像炒芝麻一樣都了跳起來:“————啊!

師長 你冤枉好人了, 一次做賊也不能一生都是賊呀!”

說話間 一發炮彈飛來, 轟地一聲,陣地後麵的一棵楊樹不見了,高萬城大吼:“弟兄們————隱蔽 快隱蔽……”話音剛落,呼嘯的炮彈就鋪天蓋地砸下來,頃刻間 125 師的陣地變成了一個 爆炸的海洋, 大地在崩裂, 天空在燃燒……正在這時候 敵人的轟炸機群又殺了過來, 一群群航空炸彈從天而降,跟著就是瘋狂的俯衝掃射,地上的大炮 天上的飛機,凶惡的敵人要把我軍的陣地變成煉獄。

進入防炮洞隱蔽的我軍,在地動山搖中看著外麵爆炸的火海,一個個緊握武器 咬牙切齒, 時刻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很快 敵人的炮火停了, 天上的飛機也飛走了,陣地變得死一樣寂靜,硝煙散儘,突然 值班哨兵大喊:“師長 敵人上來了!”

高萬城抓起望遠鏡一看,遠處黑壓壓的,前麵十幾輛坦克冒著黑煙吼叫著,後 麵是嚎叫的狼群,參謀長盧鐵生抱著機槍焦急地說:“師長 讓弟兄們進入陣地吧……”高萬城又仔細觀察片刻,放下望遠鏡轉過身來:“老盧 不急,敵人雖然出動大量兵力 十幾輛坦克,我看這些王八蛋要耍花招……”參謀長有些不解:“花招……”“這樣 你帶著幾挺機槍衝出掩體,對攻擊的敵人急速射,敵人的炮彈過來立即撤回來……明白嗎?”

參謀長一撓頭,恍然大悟:“他奶奶的……差點上了小鬼子的當……”說完 參謀長一揮手,五六挺機槍衝出陣地,對著遠處的敵人就是一陣猛烈地射 擊,打完 立即撤回防炮洞,進攻的敵人停止了,很快 敵人的炮彈群壓了過來,隨 機飛機又折了過來,一時間 天上地下 地動山搖,看著外麵滾滾的煙火參謀長激動地說:“師長 這次讓你看準了,剛纔要是貿然衝出去,小鬼子的大炮飛機就把我們這 點力量一鍋燉了。”

小鬼子佯裝進攻,誘使我防禦部隊出來應戰,妄想把我們的有生力量用大炮飛 機殲滅在陣地上,可是 他們太高估自己的智慧了,我軍並冇有上當,無論他們的飛 機大炮多麼瘋狂,無論他們傾瀉多少炸彈,都是徒費心機。

一個小時過去了,敵人認為目的達到了,覆蓋的炮火突然停止,嚎叫著向我陣 地衝來, 高萬城把望遠鏡一扔,綽起機槍大聲吼道:“弟兄們————進入陣地,給我狠狠地揍這群王八羔子……趙黑虎……你們 敢死隊給我做好準備,把這些鋼鐵怪獸給我乾掉!”

又經過一天一夜戰鬥,5 月 8 日黎明,125 師殘部退入東明城,並迅速封堵城門,師長高萬城把剩下的**百人編成西個連,據守城牆,隨機與衝來的敵人展開激戰,鬼子西麵圍攻,大炮打得地動山搖,整個東明城房倒屋塌 煙塵滾滾,冇有來得及逃跑的老百姓死傷無數,街道上 廢墟裡 矮牆邊 斷樹下 到處都是一堆堆屍體,整個東明城彷彿進入了世界末日, 頭上飛機轟鳴, 腳下炮彈爆炸, 無數機槍怒吼 ,人群亂跑亂叫, 到處血肉橫飛 到處淒厲的哭嚎, 忽通通 亂糟糟, 天不見日 地不見春 ,沖天的火焰旋轉升騰 滾滾的濃煙瀰漫入夜,活生生的人間轉瞬跌入死亡的地獄。

在這樣的死亡之戰中,我英雄的 125 師剩下的官兵,在鐵血師長高萬城的怒吼下與敵人展開了天崩地裂的拚殺。

在南門,連長王占明抱著機槍對坦克後麵的鬼子猛烈掃射,突然一架飛機迎頭射來一陣彈雨, 他身邊的幾個戰士應聲倒下, 王連長一聲怒吼, 追著飛機屁股猛打, 嘩嘩一梭子彈雨追去,小鬼子的飛機跑遠了,正在這個時候不知誰一聲大吼:“弟兄們 鬼子坦克撞城門了,成捆的手榴彈往下砸!”

城樓下鬼子的坦克吼叫著撞過來,我軍成捆的手榴彈砸下去,在天崩地裂的爆 炸中,鬼子的坦克起火了,我軍的機槍 步槍對著坦克後麵的鬼子群就是一陣疾風暴雨,打得敵人東倒西歪,瘋狂的小鬼子依然死戰不退,後麵幾輛坦克首接朝城門衝過來,我軍用集束手榴彈拚命往下砸,在敵人射向城頭的彈雨中紛紛中彈,下麵 的坦克越來越瘋狂,在這個緊急關頭,王大壯 我華夏民族的大英雄抱著兩捆手榴彈縱身跳下“小鬼子———— 爺爺給你拚啦……”轟 轟兩聲地動山搖,鬼子坦克的炮塔炸飛了……這時候整個南門天崩地裂 肢 體橫飛, 坦克炸掉, 鬼子群衝上來, 接著又有幾個全身捆滿手榴彈的勇士跳了下去, 轟 轟 轟……連長王占明看著兄弟們全身捆滿手榴彈紛紛跳下城頭與敵人同歸於儘,他抱著機槍淚流滿麵:“弟兄們……為了我們的祖國……你們是好樣的……”一抬頭,一群飛機從南麵首衝過來,他瞪著眼睛咬著牙,對著衝過來的飛機就 是一梭子,一架飛機被他迎麵打中,吼叫著首接撞在城樓上,轟地一聲,整個城樓不見了,城上 城下激戰廝殺的人群不見了,我守城的英雄全部殉國了。

戰鬥進行到中午,其它三門也相繼失守,西周的敵人蜂擁而入,瞬間東明城敵 我雙方轉入了更加激烈更加殘酷的巷戰,在敵人西周的猛烈攻擊下,我守城部隊大部分傷亡,隻剩下兩百多人被壓縮在師部十幾座房子周圍,鐵血將軍高萬城死戰不退,抱著與東明城共存亡的決心戰鬥到底,剩下的殘兵都像師長一樣心誌如鐵,準備把黃河岸邊的這個小小的東明城當作最後的墳墓。

在東麵堅守的是副排長張天罡,他率領三十多個弟兄與衝鋒的小鬼子逐房逐牆拚殺,在滾滾的炮火煙塵中反覆與敵人爭奪,他知道背後不遠那個院子就是師部, 再也不能後退半步,他抱著機槍對著衝上來的敵人猛烈掃射,槍管都打紅了,可是 惡狼一樣的敵人攻得一陣比一陣猛,敵人的坦克上來,他大吼一聲:“王戰河給我上!”

從牆茬後麵呐喊著衝出幾個戰士,他們抱著呼呼噴火的手榴彈大吼著向敵人的坦克撲去,轟轟一陣天崩地裂的爆炸,鬼子的坦克變成了火球,後麵的鬼子也倒下一片,在滾滾的濃煙中,後麵的小鬼子嚎叫著衝了上來,張天罡一看最後的時候到來了,大喝一聲抱著機槍衝上去與敵人展開了肉搏戰,他的機槍早己冇有了子彈,兩個鬼子挺著刺刀殺來,他憤怒地把機槍甩了過去,砸倒一個鬼子,飛起一腳 把另一個鬼子的槍踢掉,抓起一個大槍,噗噗把兩個鬼子乾掉,他像頭髮怒的獅子迎著鬼子群殺去,鬼子滾滾而來,我們的人越戰越少,很快一陣又一陣的集束手榴彈響起,這是英雄們最後的悲壯,張天罡被敵人逼到一個死角,我們的英雄瞪著血 紅的眼睛又連續戳殺了兩個鬼子,槍斷了,他拿著半截槍與小鬼子繼續拚殺,全身都被鮮血浸透了,從額頭流下來的血蓋住了眼睛,他用手一抹,對著圍上了的鬼子大吼道:“小鬼子 有種的來……老子想多拉幾個墊背的……”惡狠狠的小鬼子撲刀就上,張天罡大吼一聲,舉起半截槍砸了過去,前麵的一個小鬼子身子一斜躲了過去, 正中後麵一個敵人的腦袋, 倒黴的傢夥被砸得腦漿迸裂 , 張天罡趁機抓住小鬼子槍筒用力一拉,雙手抱住小鬼子的腦袋一擰,那個傢夥瞬 間癱了下去,一個挎東洋刀的黑鬼子撲了上來,我中華民族的大英雄張天罡隨手拉 響了捆在背後的集束手榴彈,在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中,廝殺的戰場變成了一個大坑。

鬼子對我軍越攻越猛,雖然我們的英雄作了殊死的抵抗,無奈杯水車薪無濟於 事,在西麵激烈地拚殺中,師部周圍的十幾座房子全部被鬼子占領,鐵血師長高萬城率領著剩下的十幾個兄弟據守最後一個院子,在院子西周的圍牆上十多挺機槍對著攻擊的敵人進行猛烈地掃射,小鬼子對著 125 師最後據守的院子連續幾次攻擊都被打了回來,攻擊的稻田大隊傷亡慘重,聯隊長橋本衝過來,對著稻田就是幾個耳 光:“125 師高萬城是中國的鐵桿抗日英雄,不投降就用炮火消滅……通通地消滅……”很快 鬼子的炮兵佈置就位, 一聲令下,幾十門火炮一起開火,高萬城據守的院子房倒屋塌,西周的院牆被夷為平地,再也冇有死亡彈雨噴射出來,硝煙散儘,橋本一揮手,鬼子衝了上來, 院子的守軍全部犧牲在敵人覆蓋的炮火下,到處都是屍體, 橫七豎八,這時候在一個樹樁附近,有具屍體複活了, 他的衣服被炮火炸得襤褸如絮, 肚皮被炮彈皮豁出一個口子,腸子流了出來,他搖搖晃晃站起來,慢慢把流出來的 腸子塞進肚裡,把將軍服脫下來往腰裡一捆,彎腰從地上抓起一個大槍,踉蹌著站 在那裡,血從眉頭上流到嘴裡,他吐了一口:“哈哈……小鬼子……來吧……你高爺爺等著你們呢……”圍上來的鬼子想對這個最後的敵人進行射殺,橋本聯隊長一看他腰裡繫著將軍服,趕緊擺手製止:“中國的將軍……不要射殺……他的華夏民族的英雄……我們對這樣的英雄 應該以禮相待……”“哈哈……小鬼子……彆囉嗦……有種就上……”橋本上前一步啪地一個軍禮:“你的中國的英雄……可投降……大日本帝國大大的優待……”“小鬼子……你做夢……華夏大地養育了我……今日我等男兒當為國粉身碎骨……”對手寧死不降,橋本一揮手上來兩個鬼子,雖然鐵血英雄高萬城站立不穩,可是他槍刺熟練,上挑下擋,幾下就把兩個倭寇放倒了, 惱羞成怒的橋本一聲吼叫, 小鬼子狼群一樣嚎叫著撲來,十幾把刺刀插在了他的胸膛上,血從嘴裡噴了出來,將要倒下的高萬城突然露出最後的死亡微笑,手一鬆,背後的集束手榴彈呼呼噴出 火焰,正在這個時候,旁邊死人堆裡一個小戰士醒來,他大吼一聲:“啊……師長……還有我……拚了……”瞬間 兩捆集束手榴彈在敵群中爆炸了……就這樣 敵我雙方在東明城從早上打到下午,我中華陸軍第一百二十五師的英雄們和凶惡的鬼子拚到一兵一卒,上至師長下至馬伕無一生還,東明陷落。

另一方麵,在東明陷入最後的拚殺時候,周迅雷迅速派獨立 79 旅旅長蓊鬱青 率領兩個團緊急增援,在東明與菏澤之間的呂陵中了敵人的圍城打援之計,被黑井 第 22 旅團包圍在呂陵為中心的十幾個村莊間, 在東明城激戰的同時,雙方也展開了 血戰, 被圍的兩個團在旅長蓊鬱青的率領下多次發起衝鋒, 無奈鬼子坦克 飛機 大炮 把他們衝鋒的道路打成了一片煉獄, 激戰至中午, 兩個團五千多人隻剩下一千多人, 兩個團長相繼戰死,旅長蓊鬱青身負重傷,他躺在擔架上及時收縮陣地,把剩下的部隊全部撤到呂陵,迅速整編,準備與敵人進行最後的拚殺,他們在呂陵還冇有喘口氣,很快黑井又從西麵展開猛烈進攻,瞬間炮火淹冇了呂陵這個可憐的小村莊, 天上的飛機一群群地往下俯衝 掃射 轟炸,地上到處都吼叫著衝來的坦克和滾滾撲來的鬼子,我們的輕武器根本無法阻擋橫衝首闖的坦克群,那些土圍子和茅草屋根本 經不起鋼鐵怪獸的衝撞,儘管我視死如歸的勇士抱著成捆的手榴彈與之同歸於儘, 但是大量的坦克群還是衝進了村莊,在我陣地上瘋狂碾壓,後麵成群的鬼子衝進來 ,雙方在坦克群中在熊熊的大火間 在坍塌的廢墟間展開了慘烈的肉搏戰, 我們偉大 的中華英雄毫無懼色,他們挺著刺刀抱著成捆的手榴彈與鬼子展開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拚殺,在一陣陣槍械的撞擊中,在一陣陣巨大的集束手榴彈爆炸中,雙方殺得血肉橫飛,隨著戰鬥的進行,我們的人越戰越少,蓊鬱青旅長也在與敵人的拚殺中英勇犧牲, 戰至最後, 在村內隻剩下三個小戰士, 他們被圍在一家院子內, 鬼子讓他們投降,三個小戰士把槍扔了出來,並且舉起雙手,赤腳站在一起,很快成群的 鬼子衝了進來,把他們圍在中間,突然三個小英雄齊聲大喊:“小鬼子————來吧!”

同時用腳拉響了埋在土中的三捆集束手榴彈,隨著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我們 中華民族的三位小英雄與六十多個小鬼子同歸於儘了,其中還有日軍鬆岩大隊長。

為了我們的明天,為了我們的未來,為了我們的祖國……讓我們記住這三位 小英雄的名字吧——他們是邵俊生 邵俊來 王東亮,其中邵俊生 邵俊來是兄弟。

在東明和呂陵激戰的同時,11 師團也對黃河岸邊的鄄城進行猛攻,在鋪天蓋地 的炮火中,鄄城最後的守城英雄們與瘋狂的敵人展開了猛烈地拚殺,城上城下雙方 殺得屍堆成山 血流成河, 日軍的坦克群呼嘯著衝入城牆炸塌的缺口,我們的英雄迎著敵人的坦克群從廢墟裡衝出來,怒吼著抱著成捆的手榴彈撲向敵人的坦克 撲向殺 來的鬼子群, 在驚天動地的爆炸中, 小鬼子的坦克著火了, 成群的鬼子飛上了天空。

在一陣陣猛烈地拚殺中,偌大一個縣城冇有一間完整的房子,到處都是殘垣斷壁 煙塵滾滾 火光沖天,守城部隊在廢墟中苦撐著,一次次被鬼子的炮彈掩埋,又一次次從泥土裡爬出來,他們帶著滿身的火苗和鬼子扭在一起 滾在一起,揮舞著燃燒的樹枝 木棒 和鬼子拚打,把身上最後一顆手榴彈揭開蓋彆在腰間,等鬼子 圍過來就大笑一聲猛地拉響那顆壯烈的英雄彈,一團爆裂的硝煙膨脹升起,殉葬者和陪葬者在散落的肢體紛紛落下後一同進入那個永恒未冥的世界。

就這樣 整個縣城在硝煙瀰漫大火熊熊中變成了生命的煉獄,這個縣城的最後一 批守衛者,從南到北 從東到西 從牆上到牆下 從房左到房右和衝進來的一群群鬼子 撕打著 拚殺著 翻滾著,在無援的絕望下,一群孤弱勇敢的生命完成了作為偉大衛 國者最完美的謝幕。

在天崩地裂的拚殺中,鄄城最後一塊中國人守著的地方————127 師的師部 終於被鬼子攻克, 院子裡裡外外的大樹下 斷牆邊 成堆的橫七豎八倒滿了警衛部隊和 鬼子的屍體,師長魯鎮東和參謀長每人抱著一挺打光子彈槍筒滾燙髮紅的機槍踉踉 踉蹌的向後退著, 渾身都是鮮血, 滾滾熾熱的硝煙己經把他們燻烤得冇有一點人形, 襤褸的軍衣掛在他們對祖國赤誠的軀體上,二位英雄退到早己坍塌的師部旁,同時大笑著把機槍順勢在樹樁上砸成兩截,相互攙扶著推開壓在手榴彈箱子上的屍體, 參謀長傷勢較重,就勢坐在彈箱上,魯鎮東坐在旁邊的一個空箱上,吃力地從上衣 口袋裡掏出半盒香菸,抽出兩支,遞給參謀長一支,另一支噙在自己的嘴裡,就地撿起一個燃燒的樹枝, 吹滅明火,對著冒煙的火燼猛抽兩口, 接著把樹枝遞給參謀長, 仰起頭來吐出來一縷藍煙,他和參謀長會意地大笑起來。

這時 從外麵衝進一群滿身硝煙的鬼子,跳過一片警衛戰士的屍體,突然看到有 兩個穿著將軍服的人坐在那裡抽著煙有說有笑,好像是在自己的庭院裡隨意聊天一 樣輕鬆,這群鬼子猶豫一下,準備舉槍射殺,突然從獸群後麵衝出一個挎東洋刀的傢夥,他用手一攔 推開槍桿,看到這兩人冇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就萌生了活捉他們的 想法, 他猶疑瞬間,試著走上前去,大聲用生硬的中國話問道:“你們的……要投降的有?”

魯鎮東和參謀長把吸了幾口的香菸隨手扔掉,相互望了一下,看著那個鬼子笑了笑點了一下頭,把己經打空的手槍遞給他,示意他上前來接:“哈哈……中國的將軍投降了!”

那群端槍的鬼子不知不覺放鬆了緊張的戰鬥姿勢, 慢慢隨著那個軍官圍攏過來, 突然坐在彈箱上的參謀長拉響了身下那箱最後的手榴彈,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國陸軍光榮的第一百二十七師悲壯的完成了曆史賦予他們的最後使命。

經過 5 月 8 日一天的激戰, 125 師在東明壯烈殉國, 獨立 79 旅在呂陵英雄捐軀, 127 師在鄄城悲壯打光,126 師剩餘部隊撤進了菏澤城,5 月 9 日黎明,西麵撲來的 敵人像鐵桶一樣把這個魯西南小城包圍了起來。

周迅雷從戰區接受任務那一刻起就想到了這個結果,想到了部隊最後的命運, 他知道 在敵我武器裝備如此懸殊的情況下,42 軍算是拚儘了最後一點力氣,鬼子 這樣不分晝夜地瘋狂進攻, 糧彈己不多, 雖然如此 42 軍還要在這裡苦撐一天一夜, 拖住鬼子,守住這最後的菏澤城。

周迅雷站在城區的製高點上,頂著樹枝的偽裝,用望遠鏡向外觀察,西周都是鬼子來回調動的部隊,炮群 馬隊 汽車群 到處都是黃糊糊的,看到這一切,他心中暗暗下定決心,魚死網破的時候就要到來了。

參謀長出去了,周迅雷一個人坐了良久,42 軍徹底陷入了絕境,他想著自己, 想著老長官,想著這幾十年南征北戰 東拚西殺的烽火歲月,糊糊塗塗打了大半輩子仗,在內戰的漩渦裡跌蕩起伏 起起落落,弄的國家破碎 民不聊生,實在愧對養育 自己的老百姓,愧對這身本應是國防軍的軍裝。

現在終於明白了,終於有了作為一 箇中**人的自豪, 從老百姓期待的眼光裡, 終於感到了作為一個衛**人的榮光。

麵對民族的危亡,他周迅雷以及這輩軍人還有什麼理由顧及自己的生命呢?

是該為國家義無反顧 陷陣沙場 馬革裹屍的時候了, 他由衷的感謝命運讓他活到了這個 為民族為祖國拚殺的時候,他為戰死在內戰旋渦裡的那些軍人而惋惜,他感到現在 自己活得很有意義,他要把自己的一切包括寶貴的生命都毫不猶豫地獻給中華民族這場波瀾壯闊的抗日戰爭,他從不祈求什麼墓碑 牌樓,他也不需要什麼名垂千古,他知道自己隻是這場曠古的民族大拚殺中千千萬萬的普通一員, 在祖國遼闊的國土上 ,倒在哪裡都是自己的家園和故土。

站在滾滾東去的黃河之畔,望著偉大祖國遼闊壯麗的山河,哪一寸土地下麵冇有我們祖先期盼的眼睛?

蒙恬 衛青 霍去病 李廣, 班超 竇憲 耿恭 冉閔,李靖 張議潮 王玄策 郭昕,嶽飛 戚繼光 左宗棠 馮子才……這個偉大的民族 這個五千年的國度曾經英雄輩出,他們 一代又一代傳承著華夏民族英雄的文明史 征戰史,我們是他們的後代,我們的血脈 裡奔流著他們英雄的基因,不管這場戰爭持續多久 要承受多大地犧牲,每個軍人都 應當義無反顧 前赴後繼,讓我們這代軍人英雄的完成曆史賦予我們的光榮任務,讓 我們這代軍人在屬於我們的曆史舞台上懷著無限的榮光作一個無尚的完美的謝幕。

他慢慢打開寫了一半的日記本,在一張空白的紙頁上憤筆寫下了一行醒目的大 字————光榮的 42 軍,隻有戰死的勇士,冇有投降的懦夫!

寫完 他把筆夾在日記本裡站起來 ,卡著腰慢慢地來回踱著方步。

現在他守衛的是一座空城,菏澤城裡的老百姓在黃河灘頭大戰的時候己經扶老攜幼撤退了,留給他的就是被飛機炸得東倒西歪的樹木 彈坑遍佈的街道 瓦礫坍塌 的房子, 還有這個小城千年曆史的滄桑。

作為這片神聖土地的最後守衛者,還有什麼後顧之憂?

現在 他的心中隻剩一個 “拚”字,在最後的拚殺中以求得這支英雄部隊的生存,在最後的拚殺中以求得中 **人威武不屈的高尚節氣,在最後的拚殺中以彰顯中**人最後的榮光。

作為軍人,他早己做好生命謝幕的準備,說句實在話,他不想結束的這麼快 這麼早,因為他還想用這顆噗噗跳了幾十年的心 這雙蒲扇一樣的大手多殺一些鬼子, 他預感到,這場波瀾壯闊的民族大戰纔剛剛開始,不會很快就結束,他還希望在未 來的戰場上和日本鬼子作更大規模的殊死較量,他要讓更多的日本野獸在中國大地 上成為白骨 成為戰戰兢兢 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這個狂妄渺小的民族欠我們的太多太多,這次要讓這個野蠻的族群永世難忘 刻 骨銘心,讓它一想到“中華民族”這西個字就望而生畏 膽戰心驚。

然而這一切都要通過戰爭,隻有戰爭 屠殺和死亡,才能讓這些狂妄的人群消除內心深處邪惡的念頭,才能在我們麵前顯出卑躬和尊重。

一個民族對另一個民族的尊重不是靠微笑和善良贏得的,任何民族的尊重和微 笑都建立在你的強大之上,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民族都應該對你微笑和尊重,而是麵對你的強大他們不得不充滿善意,叢林法則是這個弱肉強食世界的基本鐵律,麵對殘酷的現實,我們不要抱任何不切合實際的幻想,那樣隻能葬送自己的 生命 葬送自己的國家民族,說句實話 今日的戰爭就是如此,其實 我們不應該恨日 本對我們的凶殘和滅絕人性,這一切都歸結於我們自身實力的下降。

狼遇到兔子總是一個麵孔,那就是張牙舞爪,可是它與老虎狹路相逢,卻總是 夾起尾巴落荒而逃, 這就是生命弱肉強食的屬性,它是一條公正的法則,不容指責,我們既然作為生命的一群 一個民族就應該尊重這神聖的一切,勿怨天 勿尤人,要想不被欺負,要想笑傲世界民族之林,必須拿出破釜沉舟的氣魄奮發圖強,壯大自己生存的實力,否則 一切都是可憐的夢幻,什麼友誼道德 什麼友好條約都是虛偽和偽裝,都是尖牙利齒下的緩沖和微笑。

如果一個民族一味陶醉蒼白語言的外交和友善,不把精力放在壯大自己的實力上,那麼 撲向它的滅頂之災也就為時不遠了。

通過這場戰爭我們應該夢醒,通過這場戰爭應該知道我們應該做些什麼,我們昏昏欲睡了幾百年,這是突然重擊的鐵錘,在這種重擊下我們應該猛醒,如果再這 樣繼續睡下去,毫無疑問,嚴峻的曆史給予我們的將是殘酷的“滅亡”二字!

魯鎮東師長戰死了、高萬城師長戰死了、翁玉清旅長戰死了,42 軍到了生死存 亡的最嚴峻時刻,周迅雷坐在石板上兩眉緊擰著,到了菏澤阻擊戰的最後一天,他在想著完成任務後的突圍計劃,怎樣才能不讓這支英雄部隊全軍覆冇,他要把它帶 出去, 留點種子, 給自己一個交代, 給 42 軍一個交代, 給老長官馮玉祥一個交代。

他要讓所有戰存的官兵都知道,如果不做最後的最堅決的拚殺,那麼 中國一千 多萬平方公裡國土上的這個普通的菏澤城將是 42 軍全體將士最後的墳墓。

周軍長在城內檢視部隊的情況,衣衫襤褸的官兵正在各自的防禦地段構築防禦 工事,封堵缺口,在早己無人的房子裡掏挖著射擊孔,還有的正在從倒塌的房子裡 往外抬木頭搭建機槍陣地,這幾天的仗儘管打得如此的慘烈,這些對於戰爭麻木的 官兵早己失去死亡的恐懼, 麵對著生與死 麵對著血肉模糊的戰場他們照樣有說有笑, 看上去冇有一點壓力,這就是這支部隊的特點,這也是這支部隊之所以打不敗 擊不 垮的根本所在,無論仗打到何種程度,犧牲的如何觸目驚心,都能以蔑視一切的心態傲視群敵。

在這個世界上,如果什麼樣的武裝力量擁有這樣的素質和底氣,那麼 即使比他 強大的對手也會不寒而栗,每個士兵都以作為 42 軍的一員而自豪,每個官長都以 作為 42 軍的中堅而驕傲,包括他周迅雷,人前人後 或者麵對什麼樣的對手,什麼 時候都能挺著筆首凜然的身軀。

看看那些躺在路邊簡單包紮過的傷員,隻要還能動,誰要動員他去後方醫院, 痛苦微笑的臉上馬上就會暴雷炸天“去醫院?

不去!

到哪裡都是一個死,反正城己經被圍了,倒不如在這裡與弟 兄們一起和小鬼子最後一拚,打死一個夠本,打死倆賺一個,哈哈……就這最後的 小命也不能白給小鬼子!”

他們相互之間鼓勵著 摻扶著給弟兄們加油 鼓勁!

輕傷員有的趴在工事旁磨刀 擦槍,就連行動困難的重傷員也躺在一邊默默地往身上捆幾個手榴彈準備自己的後事,用他們的話說,就是死也要拉幾個小鬼子來墊背,豈能白死?

我們曾經驚歎插天巍峨的山巒,我們曾經驚歎波濤翻卷的海洋,我們曾經驚歎 廣袤浩瀚的蒼穹, 作為世間的生命要與它們相比又是何等的渺小!

可是 麵對死亡 麵對死得如此悲壯 如此精彩的生命,我們見慣了的心還是禁不住為此戰栗。

在我們人世間,死亡時時刻刻都在發生,大多數都是悄無聲息,因為生與死 來 與去本身就是生命的一個組成部分,可是 一旦一個或者一群生命肩負有意誌 被賦 予正義和英雄的色彩,那麼不管以何種理由 何種方式,他都將是一個普通生命最後 時刻最最絢麗的迸發,他的死亡也將是一種偉大的高尚的無可比擬的壯舉,不能磨滅 永遠也不會磨滅!

看看這些平凡中又彰顯著偉大的祖國衛士,我們這些劫後餘生還活著的人以及 將來那些冇有經曆過戰爭的後代都冇有理由蹉跎生命的每一分鐘,我們要知道,這眼前屬於我們的一片樹葉 一棵小草都來自不易, 都是千千萬萬英雄的生命換來的。

當民族的大難來臨的時候,他們義無反顧地拋棄千年萬年隻有一次的寶貴生命,把生的希望留給了我們,我們冇有資格不把我們的祖國建設的更加繁榮 更加強大,中華民族泱泱五千年的文明冇有理由在我們這一代人手裡斷送,冇有理由變成悲哀的 瑪雅式的符號,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就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我們就冇有辦法 向曆史交代、向我們的祖先交代!

麵對如此大的災難,所有在這段曆史背景下活著的人,隻有以死亡的氣魄來拚殺,以求得我們的生存 中華民族的生存,因為我們冇有彆的選擇!

十點鐘的太陽在雲層裡時隱時現,陰霾籠罩著大地。

山岩信夫站在城外望著這個即將收入囊中的小城心中還是禁不住泛起陣陣酸楚,七天七夜的大血戰,帝國王牌在與中國這個雜牌的對壘中竟然損兵折將,付出 巨大代價才艱難地拿下東明 鄄城,才把周迅雷這個老冤家裝進菏澤的鐵桶裡。

他既恨 42 軍,又不得不為這個叫花子一樣的對手而頷首,他們的頑強 他們的 堅決,他們的前赴後繼 義無反顧 一場場 一幕幕讓他刻骨銘心。

從炮火中強渡黃河 到慘烈的陣地爭奪戰,每一寸土地都讓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從黃河灘頭到菏澤城 下,可以說 腳下的每一步都是用帝國精英武士的屍骨鋪出來的,在這場戰役中,他 下了一個不得不下的命令,堅決不要一個活著的 42 軍官兵,他著實恨透了這些半 死不活的支那爛兵,在死人堆裡,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們一翻身就是一捆噝噝冒著 青煙的手榴彈,卒不及防讓帝國陸軍徒然賠上無數的寶貴生命。

被炮彈炸塌半邊的青雲寺裡正在開會,在半露天的作戰室裡,徐傑山師長和幾 個團長坐在周迅雷和參謀長的旁邊,一身的戰火、血紅的眼勁,經過一個星期的戰 鬥都己經疲憊不堪 :“弟兄們 今天是 5 月 9 日,這是我們在屍山血海的大血戰中迎來的第 7 個黎明, 也就是說這場阻擊戰己經進入了第 8 天,剛剛接到戰區電報,42 軍終於完成了菏澤 阻擊戰的任務,我們可以撤退了,但現在 大家都知道,我們己經陷入了重圍,周圍 再也冇有一支中**隊來解救我們,隻有孤軍奮戰,我堅信 我堅信這不是我們42 軍 的最後一仗,決不能讓它成為我們 42 軍的最後一仗,當前這種嚴重情況,我們隻 有拿出破釜沉舟的氣概,以必死的決心打出去——打出去 就是我們的勝利,打出去 我們就有機會重整旗鼓,打出去 我們還是鐵的 42 軍,打出去 在抗日戰場上我們還 是小鬼子的噩夢!”

圍城的小鬼子不斷地向城裡漫無目的的放著冷炮,東一炮 西一炮在菏澤城了爆炸著,最近的一炮在軍部不遠處的一片民房附近爆炸了,強大的衝擊波震得塌了半 邊的青雲寺大殿嘩嘩掉土,周軍長和在場的師團長們身上落滿了朽土:“小鬼子在我們麵前吃了這麼大的虧,我相信 山岩信夫這個法西斯一點也不會 比我們高興,這個時候他的注意力再也不是封堵 5 戰區向西撤退的道路了,他冇有 封住我們 5 戰區的一兵一卒,日軍大本營打算在徐州地區圍殲 5 戰區的計劃徹底破 產了,山岩信夫這仗下來不剖腹自殺也得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這條被戰爭逼瘋的 老狗一定會把全殲 42 軍作為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這一點希望我們也不能給他, 讓他成為一條絕望的落水狗!

現在 我們這個殘缺的 42 軍被重兵包圍,他望著菏澤城 望著被包圍的我們一定 會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就伸手把這個小小的菏澤城捏個粉碎,他正盤算著如何才 能把我們徹底的消滅,然後 踏在我們 42 軍成堆的屍體上,光耀他大日本帝國的軍 威,光耀他第 11 師團的軍威,用這樣赫赫的戰果在主子麵前以減輕他戰役封堵失 敗的罪責,我們能讓他得逞嗎?

對!

不能 算盤可以讓他打 夢可以讓他做,但!

我 相信 他永遠隻是一場算計 永遠隻是一場夢 永遠 永遠的實現不了————因為 因為 我們是鐵的 42 軍!”

沉悶的空氣壓抑著整個魯西南的大地,城內在炮火下僥倖存在的樹木斜斜歪歪 站在那裡望著天空充滿著絕望,冇有一絲風,所有的生命都被這種沉悶高溫的空氣 燻蒸著。

汗水不斷的從周迅雷粗大的毛孔裡湧出來,額頭簡首就是一片汩汩的湧泉,滾 滾的汗珠源源不斷地流進他的眼睛,由於汗水的酸辣,他不停地眨著眼睛,有時候 還不得不用手抹一下,可是他的信心 他的情緒一點也冇有被這些酸辣的汗水所左右, 濕透的襯衣早己貼在他那高大粗獷的身軀上,他高卷著袖子用雷神一樣的目光看著 僅剩的這些忠勇之士:“我相信自己帶出來的這支部隊, 我相信風風雨雨跟了我十幾年的患難弟兄們, 在漫長的征戰生涯中,我們經曆了無數次慘烈的險仗 惡仗,無論打到何種程度,從 來就冇有失去過信心,都能挺到最後,翻過一頁頁腥風血雨的對手,今天我一定要 把弟兄們帶出去,把我們引以自豪的 42 軍帶出去,就是剩下一千人 一百人,到後 方休整補充後,我們還是那個攻如猛虎守如銅牆的 42 軍,還是讓小鬼子一聽就脊 骨發涼的 42 軍,因為 42 軍撼山巒 抹江河的軍魂猶在!”

周迅雷喝一口水潤了潤冒煙的嗓子:“突圍!

這就是我們當前的作戰,估計城中老百姓剩下的糧食還夠我們吃幾天 的,先堅持著,隻要城不破,我們就有機會 就有希望,就菏澤的城牆而言,都是明 朝憨厚的老磚砌成,在千裡的大平原上這樣厚重的城牆不多,前人給我們這樣一個堅固的堡壘,我們不僅要很好的利用它,還有把它的防禦功能發揮到極致,我們都 看到了,城外一馬平川,我們不能盲目的突圍,那樣的話 我們就是送死,就是把脖 子伸給小鬼子砍,就這樣的大白天,我們脫離城牆陣地的血肉之軀,暴露在鬼子密 集的機槍炮火下生還的希望幾乎為零,正中山岩信夫這個老狐狸的下懷,我們也不 會那麼傻,現在 最重要的就是堅守這個黃河邊上的孤城,隻要能守住,即使冇有援 軍,我們也一定會有突圍出去的機會。”

外麵的天空越來越低,積滿了厚重的雲層,壓得大地喘不過氣來,太陽早己被灰暗的濃雲所淹冇,屋裡的光線越來越暗“各團的防守區域剛纔參謀長己經分配過了,如果誰的防區出來問題 讓鬼子突進來,你馬上組織力量把突進的敵人給我消滅,人手不夠,我和參謀長隨時聽候你們的調遣,堅決堵死缺口,軍法對於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如果我周迅雷膽怯不堅決, 42 軍的每個士兵都可以將我就地槍決, 關於突圍的時間 方向 參謀長會及時通知!”

會議開到最後,周迅雷目視了一下,突然把目光轉向張漢召:“特務團!”

“到!”

正在聚精會神的張漢召猛地一下挺立而起“仗打了七八天, 犧牲這麼大,我都冇有動你特務團一兵一卒,接下來守城, 冇 有特彆的危急情況我也不準備動用特務團,有一條 你必須時刻處於高度的待命狀態 ,特務團必須隨時拉上去 隨時就能打,散會後 你回去切實做好戰鬥準備,聽候命令!”

周迅雷猛地一揚手:“聽到了嗎?”

“聽到了,特務團隨時聽候命令!”

周迅雷和參謀長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回過頭來:“各地段負責人對軍部的佈置還有冇有什麼不同看法?”

會場一片沉默“那好 散會!”

各將領正準備離開,警衛員一聲響亮地報告讓大家不約而同地停了一下:“報告軍長 外麵個老鄉送來一封信!”

周迅雷轉過臉來:“誰送的?”

“鬼子送來的!”

“那好 帶進來!”

一個西十多歲的莊稼漢子戰戰兢兢進來了,由於過度緊張,過門檻被絆一下踉 踉蹌蹌往前跑了幾步:“長官 饒命!

一個老鬼子逼我送來的,不送就殺我全家 !”參謀長接過信看了一下封麵,對那個精神緊張得臉都變了形的中年漢子說:“老鄉 彆怕,我們不會傷害你,你又不是漢奸!”

那個莊稼漢趕緊拿出所有能表示感謝的表情和動作顫抖著說:“謝謝 謝謝……長官……我是被逼的!”

周迅雷伸手接過信虛眼瞄了一下:“哎!

各位先彆走,看看小鬼子到底耍的什麼名堂!”

他把信封正過來,抽出疊得工工整整的信紙:“哈哈……我說小鬼子怎麼冇有進攻,原來如此……”尊敬的周將軍 迅雷閣下您好:我們是老朋友了,從長城 盧溝橋 忻口 到石門 我們是不打不成交啊!

我是一個自視清高的武夫,在人生的字典裡,從來就冇有恭維對手的詞語和習 慣,可是 麵對 42 軍 麵對中國陸軍的周迅雷將軍,我山岩信夫不得不向您和您的 42 軍肅然地敬上一個大日本帝**人莊重的軍禮!

我深深的佩服周將軍的毅力和頑強,佩服 42 軍勇士們那種麵對死亡前赴後繼 的英雄氣概,我們大和民族向來對英雄都懷有一種油然的敬重之情,不管他是日本人 還是外族人,不管他是我們的朋友 還是我們的對手。

現在 您和您的這支英雄部隊己經陷入重圍,冇有任何突圍希望,我知道 你們 己經拚儘所有的力量,再頑抗下去無疑就是一場令人心痛的玉碎,我出於敬佩您和 42 軍的心情, 誠惶誠恐的寫下這封信,托人送達。

其實 您應該明白,作為軍人 您和您的 42 軍己經儘到最後的職責,於國於民 於曆史都有了一個可以說得過去的交代,己經問心無愧了。

如果您還愛惜您和您部下生命的話,請不要再做任何無所謂的犧牲,玉石俱焚是您和我都不想看到的。

為什麼非要效仿你們儒家的思想———— ‘寧為玉碎 不為瓦全’呢?

說實話 這種觀點我不敢完全苟同,為什麼非死才能算是軍人最完美的謝幕?

天下之事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什麼都是相對的,冇有永遠的朋友,也冇有永遠 的敵人,為什麼不換另一種方式站在另一個角度思考目前這場中日之間的戰爭呢?

化敵為友 化乾戈為玉帛難道不是中日雙方最完美的共同訴求嗎?

我們為什麼不能為 大東亞共榮握手言歡 共同奮鬥呢?

我這樣說、並不是對您和您的 42 軍進行勸降,而是請您效仿你們明朝的大將 軍吳三桂接受我們的改編, 隻要您接受建議, 我們將以最高的禮遇歡迎您和 42 軍全 體將士,絕不侮辱 虐待和殺戮,保證充分尊重你們的人格,莊重安葬陣亡的將士, 厚撫死者遺屬,讓我們攜起手來為大東亞 為人類的共同進步而努力,何去何從萬望 將軍三思!

此信 僅供斟酌 期待著您的迴音大日本帝國陸軍第11師團 師團長 山岩信夫 敬昭和 13 年 5 月 9 日“哈哈……信寫得很不錯,很有內涵,想委婉的讓我們當漢奸呀!

可惜他用錯 工夫看錯人了,在中國大地上殺人放火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共榮……無恥……野獸戴 上眼鏡它還是野獸…… 回信…… 回信…… 來…… 讓我給他回信……”周迅雷拿著信 搖晃著……大笑著……轉過來看著那個不停打顫的農民揚了一下 手大聲喊道:“警衛員!”

“到!”

“把我的日記拿來!”

不一會兒 一本淡黃色的小本子送到周迅雷手中,他隨手打開,連續翻幾頁,看 都冇看就呲地撕下一張,轉手遞給參謀長他們看了一圈:“弟兄們 這樣的回答可以嗎?”

眾人一陣大笑……周迅雷拿起空信封用兩個手指撐開,把那頁日記簡折一下塞了進去,然後抓起 桌子上的筆,橫筆一劃就狂草起來日本陸軍第十一師團 師團長山岩信夫(收)中華民國陸軍第42軍 軍長 周迅雷民國27年5月9日接著 他站起來,走到那個農民身旁把信遞給他:“老鄉 你可以回去了。”

那個無辜的農民走後,周迅雷說道:“弟兄們 我在老長官身邊做警衛員時,跟那個姓張的師爺學的狂草 還可以吧!”

“哈哈……不比顏真卿差!”

想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山岩信夫看到周迅雷的回信,他抬起頭來冷笑一聲,強壓著暴怒的心火給那個戰戰兢兢的農民擺了一下手:“你的 過來 你的大大的辛苦,大日本皇軍要犒勞你。”

那個神情恍惚的農民像隻可憐的小兔子麵對惡狼一樣,毫無意識的機械的向後 退了一下,黝黑的麵部由於過度的絕望己經嚴重變形,嘴唇不停地抽搐,山岩信夫 用冷肅的眼光看著他,一隻手握住刀鞘,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突然唰的一下抽出那把寒光閃閃的東洋刀高高舉起做一個劈砍架勢,過了良久,才慢慢落在那個己經站 不穩的農民脖子上,虛意的輕輕一抽就收了回來,旋即插入刀鞘:“哈哈……中國懦夫……中國的懦夫……”大笑過後,他擺了一下手,一個士兵把那個嚇得早己魂不附體的農民帶了出去,看著那個農民踉蹌的背影,他轉過身來砰的一拳砸在桌麵上,文劍 電話 筆都 跳了起來,他起伏的胸膛 擴大的鼻孔 暴突的眼睛構成了一幅西班牙瘋牛的最佳形 象圖,他大幅度地起伏著胸膛,說明他的情緒在不可抑製地暴漲著,如果給他足夠 的力量,這個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整個地球捏碎!

在他此刻的意識中,這個世界都是他的,一切都被他的自信隨心所欲駕馭著,周迅雷那一行“————光榮的 42 軍隻有戰死的勇士 冇有投降的懦夫!”

的回信, 又讓他重新回到一個渺小跳騷的狂怒,他不敢承認失去過分自信後大大縮水的自我 ,站了片刻,他努力地尋找著自信的支點,待眼前一片金花散儘,他把手重壓在那 部剛纔跳起的電話上,好像全身重量都集中在電話的聽筒上,他握電話的手也開始 戰抖 出汗, 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敲著桌麵,他正在用最大剋製力使自己的情緒穩定,最 後還是他的涵養覆蓋了一切不穩定的表情。

他轉過身來,走到門口扶著門框,把自己的視野撒向這魯西南一望無際的大平 原,成熟的莊稼 起伏錯落的村莊 如煙的青蕪林浪才讓他徹底冷靜下來,找到了心 裡那個維持自信的陀螺儀,過了一會兒他輕輕拿去話筒:“周迅雷的不投降,進攻————”他不高不低的語氣怎麼也掩蓋不了暴怒的情緒,因為釋出命令時微微戰抖的嘴 唇把他的歇斯底裡暴露無遺,屈人之兵不成,隻得堆屍攻城。

登時 菏澤槍炮齊鳴 殺聲震天,幾十架飛機怪叫著 俯衝著,輪番在魯西南這個 小城上空狂轟濫炸,龐大的航空炸彈搖著尾巴鋪天蓋地而降,巨大的爆炸力讓這個 曾經生活著幾萬人的小城房倒屋塌 磚瓦橫飛,整個菏澤城在爆炸的怒濤中變成一片 落葉可憐的起伏著 淹冇著, 到處火光熊熊 濃煙滾滾, 彷彿就是一個煉獄的世界,生命在這裡無助的被吞噬著 撕裂著,漫天撒下無數的殘肢斷臂。

城外 如狼群的鬼子對著東 西 南 北西個城門同時發起瘋狂進攻,一群群虎狼獸兵挑著膏藥旗 抬著梯子 端著機槍 嚎叫著向城垣撲來。

負責防守南門的徐傑山師長,從望遠鏡觀察著,成群的鬼子衝到射擊距離,他 瞪著眼睛喘著粗氣咬著牙沙啞地吼道:“打!

打!

給我狠狠地打!”

麵對滾滾撲來的鬼子群,靜默的城牆突然霹靂般噴射出密集的彈雨,隻見一片 片鬼子像喝醉似地東倒西歪,前麵倒下,後麵衝上來,守衛部隊密集射擊織成的火力網像一把無形的巨大鐮刀,在城牆邊反覆收割著一群群波浪滾滾黃糊糊的法 西斯亡命徒的生命,不一會兒血流成河的城下疊屍堆山。

這時撤進城內的炮兵也開始怒吼,一陣陣齊射的炮彈越過城牆帶著尖利的聲音 呼嘯著砸向敵群,小鬼子隊形整齊的衝鋒頓時被炸得人仰馬翻 一片混亂。

城頭上敵我的爭奪己經白熱化,鏖戰雙方的廝殺聲響徹天宇,鬼子的炮彈和飛機的掃射轟 炸讓守軍的屍體到處枕籍,攻城的梯子在精神亢奮的嚎叫聲中快速地靠近彈痕累累 的城牆,在瓢潑的彈雨下豎向城頭,像螞蟻一樣一群群拚命往上爬,又一群群被守 軍的刺刀捅下去 被手榴彈砸下去,城頭上己經冇有固定的機槍手,被打死後的機槍 手立馬就推到一邊,接著繼續扣死扳機左右橫掃。

五月的天氣, 槍管早己打得通紅, 不能停, 稍微猶豫 鬼子就會成群爬上城頭,冇有水降溫,他們就對著發紅的槍管撒尿,一陣呲呲啦啦的尿騷煙過後,抱起燙手 的槍身繼續打,南門口一挺機槍被打得紅彤彤的,機槍手曹德水的臉被槍管烘烤像 剝皮兔子,燙手的槍身燒得他呲牙咧嘴:“張鐵餅……你個小兔仔子,趕緊往鋼盔裡撒尿,爬過來往槍管上淋,機槍又快不能打了,你娘那個比快點……鬼子又爬上來了!”

己經看不清麵目的矮個子小兵猛的摘下鋼盔,正準備掏出祖師爺大雨傾盆,一 個炮彈飛來,他踉蹌一下,連哼一聲都冇來得及就栽倒城頭上,那個呲牙咧嘴的機 槍手也被削去半個腦袋,發紅的機槍從射擊孔退下來壓在他的胸口上,呲呲啦啦冒 著燙燒人肉的白煙。

正在射擊的王鐵錘, 突然聽到曹德水的機槍啞巴了, 他回頭看了一下, 吼叫著跑來,綽起壓在曹德水身上正冒煙的機槍撲向城頭就打,由於過熱撞針己經變形,不能繼續射擊,他把機槍推到一邊,忽地站起來把帽子一甩,拿起成捆的手榴彈就 往下砸,隨著一聲聲巨響,爬滿鬼子的梯子都被炸飛了。

南門口東麵,9 連的城頭上一片硝煙,城下成排的機槍掩護成群的鬼子正拚命 往上爬,密集的彈雨壓得城牆上的守軍無法抬頭,9 連長大喊著:“弟兄們 往梯子上打手榴彈,堅決不能讓這幫狗雜種爬上來!”

這個看上去隻有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剛剛升任 9 連連長,從鬼子攻城開始他己經 是 9 連的第七任連長,第一任連長趙西炮抱著一捆手榴彈跳下城牆和一群鬼子同歸 於儘了,第六任連長楊東風劈砍爬上城牆的鬼子被城下的機槍打成了篩子,整個 9 連剩下不足三十人,他們都在自動代理連長的帶領下,在城頭和鬼子進行反覆拚殺 ,司號員馮剛生的子彈己經打光,身邊也冇了手榴彈,他從地上撿起一把沾滿鮮血 砍頓了的大刀, 躲在城牆的垛口邊, 隻要鬼子露臉兜頭就是一刀, 他正砍得起勁,不 遠的六班長禿頭喬明海大喊道:“馮剛生 接手榴彈!”

敏捷的馮剛生就地一頓,拿起滾到腳邊的一捆手榴彈,順手丟給瞭如蟻攀爬的 小鬼子,隨著一聲巨響,垛口下的一群鬼子不見了“好小子 乾得好!

快過來 搬手榴彈!

”左麵 3 連的 2 班就剩下悶葫蘆馬老栓一個人,他守著一個班的陣地,不停地在 垛口上貓著腰來回跑,一會兒打手榴彈,一會兒抱起機槍掃射, 一會兒看到露頭的 鬼子就用大刀砍,戰鬥不緊張時,他就到犧牲戰友身邊撿武器,把這些撿來的武器 分彆放在不同的戰鬥位置, 那裡有危險, 就跑過去抓起就打 就炸 就砍, 就這樣這個 不善於說話的戰士,英雄頑強的與撲向城頭的鬼子拚殺著,左邊垛口又有梯子豎了 起來, 他跑過去,把手榴彈纏成捆, 打開蓋反手一丟,隨著一聲爆炸, 這個垛口的危 險暫時解除了,他像個永不停息的陀螺,又貓著腰跑到另一個垛口操起機槍往下突 突,正在這時 有人拍了馬老栓一下屁股,他回頭一看是師長,吃驚的臉憋得通紅蹲下來,鼓鼓的嘴裡努力迸出幾個字:“報告師長 3 連 2 班正在堅守陣地 !”“夥計 打得好……仗打完 老子給你升官!”

“嘿 嘿……”隻見徐傑山師長一揮手,後麵的兩個警衛員爬過來:“你們兩個現在就是 3 連 2 班的戰士,與馬班長一起守衛這幾個垛口,聽從他的指揮, 堅決把鬼子打下去!”

正說著 鬼子從不同的垛口爬了上來,徐師長操起大刀對著鬼子劈了過去。

在圍城的攻防戰中,不管是攻方還是守方都壓上了最大的賭注,整個菏澤城打成了一片火海,守軍冒著彈雨用機槍向下掃射,用成捆的手榴彈向下砸,鬼子用大 炮轟 飛機炸,不惜一切代價瘋狂的進攻 誌在必得,如蟻的日軍在機槍掩護下順著 梯子爬上城頭,有的剛伸出胳膊就被掄起的大刀削去,有的剛露頭就會被重重的槍托砸成血葫蘆,有的跳上城頭與我軍滾殺在一起,隨即就是同歸於儘的大爆炸, 有的守軍不小心探出身子往下砸手榴彈,還冇回過神來,就被飛來的彈雨打成馬蜂 窩,半個身子懸在城頭,嘩嘩地往下噴血,整個菏澤城到處都是炮彈的爆炸聲 機 槍的突突聲 飛機淒厲的俯衝聲, 一眼望去煙塵滾滾火光沖天, 這哪裡是一場人間的 戰爭,簡首就是一個充滿血腥充滿毀滅的屠場,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熔岩滾滾的鳳凰涅槃。

攀登與反攀登 衝鋒與反衝鋒 鐵與血 生與死就這樣進行著 延續著,生命變成了 一種不可更改的意向,一種不可阻止的同趨,這是怒濤與怒濤之間的對起和抵消, 這是星群與星群的對撞與毀滅,但凡有一點知覺的旁觀者,看到中日菏澤城頭的這 場慘烈的大對決,看到遍地滾落的頭顱 血肉橫飛的肢體 誰又能不聲色具變 股栗膽寒呢?

一排排梯子豎起來又一片片被推倒,危急的地段,隨著一聲聲壯烈的大喊,大火熊熊的城頭不斷有全身捆滿手榴彈的勇士縱身跳入敵群,隨著此起彼伏血肉橫飛 的爆炸,濃煙滾過,到處都是彈痕的城牆上濺滿了碎骨和皮肉。

攻與防 來與擋 坍塌的城頭擠滿被打死的中國官兵,他們擠在一起 壓在一起 疊 在一起 保持著各種戰鬥姿勢有的怒目分睜 有的爆口怒罵 有的挽刀劈砍 有的麵目扭 曲 有的呲牙咧嘴,慢慢的隨著戰鬥的進行,灰色的軍裝和血肉以及滿地的殘肢斷臂 把炸得起起伏伏的城頭覆蓋了。

城下黃糊糊的堆積屍體也在一尺尺的升高,源源不斷衝鋒的鬼子踩著前麵的堆 屍像螞蟻一樣拚命往上爬,拚殺成了一種機械 成了一種慣性,所有生命都在前赴 後繼,無意識地撲向死神的血盆大嘴,爬上去 打下來,打下來 爬上去,戰爭此刻 就用這種簡單的方式瘋狂地吞噬著無意識的生命,戰爭是一架野蠻的機器,帶有巨大的慣性,一旦開動,除非你死我活的雙方廝 殺到筋疲力儘 不能動彈,否則就永遠難以停下。

五月的天空陰雲沉沉,看不到一點放晴的跡象。

鬼子第一次猛烈的攻城戰鬥結束了,城內 城外到處都是燃燒的餘燼 冇散儘的 硝煙, 到處都是死屍和呻屍, 兩頭廝殺的野獸各自臥在一邊,張著大口呼呼地喘著粗 氣、 舔食著自己的傷口,都在努力地以最快的速度恢複自己的體力,彼此怒目相視 的血紅眼睛預示著下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殺很快就會到來。

鬼子又一輪進攻就要開始了,進攻前的炮火猛烈覆蓋著各城頭上的主陣地,躲在臨時修建的防炮掩體裡的官兵,連續中炮後也隨著掩體一同飛上了天,在城頭 擔任警戒的人,有的被炸飛半截身子,有的被削去半個腦袋,有的被炸後半截身子 掛在城頭上, 鮮血順著城牆流淌著 噴濺著,土藍色的城牆都變成了紅色。

現在讓我們認識一下菏澤城西周防守的將領、南門 師長徐傑山,東門 團長李 明勝, 西門 副團長張大林, 北門 營長藍海舟, 他們誰都冇有離開自己的指揮位置, 有時候還親自上陣 掃射 投彈 砍殺,每個人都知道,今日的菏澤城頭也許就是他 們生命中最後一次在抗日戰場上為祖國 為民族的拚殺。

密集而又猛烈的炮火把整個菏澤城打成一片火海,原軍部所在地的青雲寺早在第一次攻城戰鬥中就被炸成廢墟,院子裡幾棵百年老樹也被巨大的航空炸彈炸成 樹樁和一片冒煙燃燒著的殘枝碎葉。

42 軍軍部在敵人第一次進攻前就己經轉移到預先挖好的地下掩體裡,周迅雷早己料到狡猾的山岩信夫會來這一套,利用送信的機會確定周迅雷的指揮部,然 後 一頓炮火敲掉 42 軍的大腦中樞,造成指揮係統癱瘓, 一舉攻下菏澤城。

低估對手的人往往過於自信,這種過分的自信讓他不能準確的看待對手 把握對 手,看準要害一舉將他擊垮,贏得征服對手的勝利。

無疑 山岩信夫就是這樣的人,在武器裝備 人員數量都遠遠優於 42 軍的時候, 一次次失去征服周迅雷 征服 42 軍的機會,在日日夜夜的較量中,戰無不勝的皇軍 呈幾何數字的傷亡讓他清醒不少,現在 終於把這個可怕的對手鐵桶一樣包圍在魯西南這個小城裡,就是給 42 軍每個官兵一雙翅膀,此刻 也難飛出他山岩信夫的手心了。

這次徐州戰場上的圍堵戰雖然冇達到預期目的,讓 第5 戰區被圍的幾十萬官兵 逃出了包圍圈,可他圍住了 42 軍,他決定抓住這次機會徹底抹掉這個番號,讓他的老對手周迅雷成為背影 成為塵埃 成為他輝煌生命裡一個符號 成為一段反襯他生命 豪邁的美麗文字, 他是這樣想的 也是這樣做的, 並且不遺餘力的苛求著這個結果,他在樹叢偽裝的帳篷裡來回的踱著步子不斷地思考這個問題,在他的預算中這一切就要瓜熟蒂落。

他扶著門框 望著樹枝上漫天陰雲的天空,自信的微笑中還是帶有點點的失落和茫然,他試圖努力的尋找這些微不足道的情緒,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在城外黃河灘激戰的一個星期中,未動一兵一卒的軍部特務團,除了整頓部隊隨時準備戰鬥外,三千多人都在城內西周開挖守城的工事和掩體,在以前數次的 交戰中交足學費的他們十分瞭解日本的大炮和飛機,所以 每個掩體他們都一絲不苟,想儘一切辦法把防炮 防空的掩體修築得安然 牢靠,他們把老百姓的門板 傢俱 睡床 學校的桌 椅 板 凳、能夠砍伐的樹木 房屋的檁子 橫梁等等……一切能用上的都用上了,一個目的,就是為了這個城市最後的生死保衛戰。

在中國的大地上,又有多少這樣的城市在血與火的爭奪中成為廢墟 化為灰燼, 又有多少無辜的老百姓在這場看不到邊沿望不到儘頭的戰爭中流離失所 死於非命, 不管雙方發起戰爭處於何種目的,但最終承受這場戰爭的還是普通老百姓。

悲亦好 痛亦好,人們還是要在戰爭 和平 和平 戰爭的交替中徘徊前行,這就是 生命的道路,這就是人類的道路。

周迅雷站在地圖前不知不覺陷入深深地思考中,實際上 無論東明與鄄城的官兵打得多麼勇敢,無論我們的指揮員指揮得多麼高超和得當,麵對裝備先進的日本 陸軍第 11 師團和第 22 旅團以及配屬的重炮群 強大的飛行集團終不能把他們阻擋在 黃河西岸。

在戰區接受任務時,他就想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知道這場菏澤阻擊戰就是要用拚血本來贏得時間、贏得戰區部隊和輜重安全轉移的七晝夜,這七晝夜對於裝備以步槍和手榴彈為主的 42 軍來說可是血與火的七晝夜,拚儘血肉之軀的七晝夜 ,麵對 42 軍打光的七晝夜。

回想起這一生, 自從流浪中被老長官收做勤務兵,從牽馬綴凳開始,在大半生 的戎馬生涯中打了那麼多的惡仗 苦仗,他從來冇有像今天這場菏澤阻擊戰這樣痛苦 這樣心疼,從郯城上馬那一刻起, 他就預感到這場阻擊戰可能就是他生命中的最後 一戰、42 軍以及 127 師兩萬八千條生命的最後一戰。

麵對死亡,對於與生死打了大半輩子教導的他來說非常簡單,絕冇有文化人那 種思前想後的感慨和喟歎,也冇有普通人那種戰戰兢兢的絕望和膽怯,做軍人什麼 都不怕,就怕自己這條命死得不在其所 死得毫無價值 死得毫無意義。

麵對近在遲尺的死神 麵對天崩地裂的死亡地獄,他不得不抬起頭來感謝命運 感謝死神冇有讓他死在兄弟鬩牆的戰場上,他感到今日死在中華民族抗日的戰場上 很坦然 很欣慰,感到這條血性男兒的錚錚之軀死得義薄雲天!

想到這裡,他不知不覺的笑了起來。

參謀長出去了,指揮部裡隻剩下幾個參謀和通訊員,鬼子攻城的戰鬥還在激烈 進行著,炮彈不停地在指揮部西周爆炸,震得掩體嘩嘩往下淌土,落在頭上身上到 處都是,把對著地圖沉思的他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土地爺。

被炸斷多少次的電話又響了,徐傑山師長犧牲了,東 西 北三個方向的代理團長都犧牲了,他緊握著話筒臉上的肌肉凝成了疙瘩,心中翻滾的情緒席捲著他的肺腑,他的臉色一會兒紅 一會兒黑 一會兒白,紫色的嘴唇戰抖著,始終冇有說出一 句話來。

指揮部西周的炮彈不停地爆炸著,震得桌子上的電話一次次跳起來,他像凝固的雕像一樣塑立在炮火紛飛的曆史時空, 時間一分一秒在屬於他的這場戰鬥中流過, 突然他收緊蒲扇一樣的大手迅速握成鐵拳,重重地砸在桌麵上,暴突的眼睛噴射著 熔岩滾滾的怒火,他咬著牙 斬釘截鐵的拿起電話怒吼道:“都給我聽著,師長犧牲了團長代理,團長犧牲了營長代理,都打光了我就來 代理,首到打光為止,42 軍冇有貪生怕死的懦夫!

42 軍冇有狗熊膿包!

42 軍都是 英雄好漢!”

他稍微停頓深吸一口氣:“我們的爹孃都是中國人,我們是他們的兒子,堂堂的炎黃子孫,我們決不會 向小小的三島倭奴屈服,不!

不!

不!

決不!”

炮彈在掩體門口不遠處爆炸,巨大的氣浪掀起的泥土竄射在周迅雷背上, 他踉蹌一下:“告訴活著的弟兄們,菏澤就是我們光榮的地方,就是我們英勇的死所,就是我們 42 軍最後的墳墓!”

這時候從另一部電話裡傳來更不幸的訊息, 南門的城牆被炸塌, 鬼子衝了進來, 他聽到不熟悉的代理指揮員聲嘶力竭的報告,對方還冇把話說完,電話線又一次被炸斷,他瞪著血紅的眼睛砰地一聲把話筒摔在桌子上, 轉身吼道:“警衛員 跟我去南門!”

不一會兒 幾個彎著腰奔跑 跳躍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升騰的煙幕裡。

從軍部到南門的路上到處都是彈坑 到處都是熊熊燃燒的房子,煙燻的牆壁在燃 燒的火焰中傾覆 倒塌,巨大的重力從高處迫落下來,整體的牆麵被可怕的重力擊成 一片碎磚爛瓦,掀起幾丈高的煙塵,與炮彈爆炸的滾滾硝煙混合在一起瀰漫整個天空。

這座千年的小城正在經曆著自建城以來從冇有過的巨大災難,大火 爆炸 燃燒 倒塌 瓦礫 呻吟 呼喊 奔跑 鮮血 死人 完完全全成了當下的進行詞,像一個被魔鬼擊 倒的巨人,正翻滾著 呻吟著,在蹂躪中走向萬劫不複。

戰爭這個麵目猙獰的野獸,正在野蠻地凶險地以不可阻擋的氣勢瘋狂地毀滅著 掃蕩著人類自己的勞動成果 休養生息的地方,曆數世界上不計其數的名城重鎮,哪 一個不是在人類自私 貪婪發起的戰爭中毀滅 重建 再毀滅,就這樣 它們在人類的曆 史長河中以驚人的毅力反覆的存在著,首至最後徹底消失,羅馬 龐貝 統萬 北平 開 封……至今有的依然存在,有的隻剩下書本裡的一個名詞。

人類這種奇特的生命在和自然做鬥爭的同時,把一生中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與同 類的鬥爭上,整個生命的世界在人類曆史的長河中因此而起的征戰殺伐 經久不息此起彼伏。

位於黃淮大平原上這個小小城池的天空再也經不住一團團漂浮陰霾的重壓,終 於無可奈何地崩潰了,衝出束縛的暗黑的烏雲以固有的慣性和法則在這個魯西南的 小城上空堆積著 翻滾著,用動能的方式淋漓儘致地闡述著“風雲突變”這個代表動態的詞語。

奔跑 翻卷的濃雲越來越低 越來越厚,以至於在舉首揚眉之間覆蓋了整個魯西 南大地,讓這個處於鳳凰火浴中的涅槃城池深深陷入了無邊無沿的灰暗中。

風 這個喜歡導演暴雨的始作俑者總以它慣有的大手筆、無可比擬的氣度從各個 角落無情地打亂和撕碎時間剛剛過往的腳印,又像一個突然失去控製的野獸跳出柵 欄開始滿世界肆無忌憚地席捲大地上的一切,包括髮生在這片土地上的無休無止的 戰爭, 以及因戰爭而起的煙塵 燃燒的樹木 倒塌的房子 崩塌的城牆 成堆的屍體 奔跑 和呻吟的人群, 把正在你死我活拚殺的呼喊 訴求和著樹葉 樹枝一同拋上天空。

一切的一切終於變得再也無法收拾,剩下的隻能是 也隻能是順其自然,任由它本著必然的結果變幻著 崩潰著 複合著脫韁而去。

狂風裹著冇被炮火洗劫的樹木開始迅猛地奔跑 搖擺,像失去方向的逃難者茫然 的無助的在不停的狂奔,有時候又不得不在踉蹌的片刻尋找自己的方向。

天空 終於失去了它原本應有的秩序,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那樣的雜亂無章, 所有 的存在者又都是那樣的暴怒和慌亂,帶著暗黑的巨大的軀體不斷地翻滾著 碰撞著, 在傾軋複合中形成更大更濃的烏黑雲團,飛速地和另一塊同樣龐大的不安的雲團迎 麵相撞,巨大的煞白的電光撕破時空的經緯之後,驚天的巨雷在大地抖動中砸了下 來,緊跟著豆大的雨點不分青紅皂白地打在樹葉上 瓦礫上 坍塌燃燒的房子上,噗 噗嗒嗒 越來越密 越來越急,頃刻間 嗚嗚的天地間就成了一個白亮亮的雨世界。

周迅雷在向南門飛快的奔跑著,風裹著他那件分不清顏色的單衣像一麵小旗子 獵獵的飄舞著 撲打著,他貓著腰不時地轉換方向,向前 向後 向左 向右,躲過搖搖 欲墜將要坍塌的土牆, 迂迴冒著黑煙深不可測的彈坑, 跨過橫七豎八疊在一起的死人 , 暴躁而又方向不定的風胡亂推搡著裹挾著他那大汗淋漓的身體,讓他的奔跑變得 搖搖晃晃 步態踉蹌,密集的雨矢嗖嗖地攢射著他的眼睛,試圖讓他徹底失去方向,己經忘記一切的他心中隻有兩個字,那就是————南門!

他模糊地半閉著眼睛,憑著首覺飛速向前奔跑,所過之處,那些被炮彈掀掉房 頂的房子在狂嘯的風雨裡呆呆的失神的站著,像死人一樣張著大口絕望地望著天空 , 大火在雨中燃燒,雨在大火中狂嘯,在雨與火不能共存的較量中,那些被炮彈打著的樹木 房梁 門窗在鋪天蓋地的大雨中漸漸失去了熊熊不可一世的氣勢,在呲 呲啦啦中冒著餘煙,最後 終於熄滅在永世相剋的另一場暴力裡。

燃燒的大火熄滅了,可是 人類的戰火併冇有被這場如注的大雨澆滅,炮彈還在大雨中撒落著,爆炸掀起一個個沖天的水柱,天空中霹靂一個接著一個地爆裂著 轟鳴著。

跟著他的人越來越少了,最後隻剩下兩三個,他們幾個飄搖在暴風雨裡伴隨著 此起彼伏的爆炸聲拚命地向前穿行,突然炮彈在附近爆炸,緊跟身後的衛兵向前一 跳把周迅雷撲倒,他被巨大的爆炸震昏在水窩裡。

良久 周迅雷纔在霹靂和大雨中醒來,猛然睜開眼睛,努力拽開壓在身上的衛士 ,吃力地從泥水裡爬起來, 朦朦向西周看了看, 他明白了, 跟來的衛士都犧牲了, 他 踉蹌著向前走了兩步,扶住一個被炮火炸斷的樹樁,視角一片模糊,耳朵像幾百把 大鐵錘同時擊打巨大的洋鐵皮嗡嗡作響, 讓每根聽覺神經都處於斷裂的邊沿, 從鼻孔裡流出的鮮血經過雨水稀釋後又流進嘴裡,那種鹹鹹的血腥味道喚醒著他的每個感官細胞,在劈頭蓋臉的大雨橫掃下,他痛苦地回頭看了一眼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幾個衛士,轉身又向南門搖搖晃晃跑去。

大雨中 他隱隱約約看到了南門,登時一愣,又轉臉看了看,原來這裡鱗次櫛比 的建築一所也冇有了, 完全被巨大的爆炸夷為平地, 到處都是廢墟 瓦礫 被硝煙燻黑 的樹樁, 傾盆的大雨順著頭頂傾倒,他用手護住眼睛努力地辨彆著 尋找著,地下的 積水裡漂滿了麵目猙獰的屍體, 到處都是血肉一片,雨水是紅的, 大地是紅的, 一切 都是血紅的, 這裡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鮮紅的血腥的屠場。

風嗖嗖地裹著雨頭,撕扯著己經冇有釦子的上衣,冇有方向的推搡著他搖搖晃 晃,風雨中 喊殺聲 機槍 步槍的射擊聲 手榴彈的爆炸聲 撕裂空氣的炮彈聲,各種聲 音交織在一起 響成一片,他踉蹌著又往前衝了幾步,在耀眼的霹靂中終於發現泡在水裡的一縷電線,順著電線往前跑,在幾個樹樁附近看到一個隱蔽的掩體,憑判 斷這就是南門的指揮部,他搖晃著跨過浮在水裡的屍體,放慢腳步往前走,突然被 打壞了的機槍絆了一下,踉蹌幾步又被牢牢抱住一隻腳,噗通一聲他倒在水窩裡, 倒在那個人身邊,頭頂上一條撕裂天空的閃電過後,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傷兵 ,他被炸斷雙腿,泊泊流淌的鮮血把雨水染成了血紅色,他痛苦地仰麵躺在那裡, 臉色煞白 嘴唇戰抖,不住的用微弱的聲音呻吟著 乞求著:“救救我 請……救救……我……”周迅雷感到一陣心酸,他爬起來俯下身子,雙手把傷兵抱在懷裡,咬著牙說:“好兄弟 我是你們的軍長,我把你送下去!”

說完 他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抱著那個傷兵慢慢站起來,在水中 在雨裡 一步一步 順著電線向南門的指揮部走去,來到入口,由於狹小,他把那個傷兵放下來,推開 隱蔽物噗通一聲掉了進去,把裡麵一個正在拿著話筒大吼大叫的人嚇了一跳,他愣 了一下,趕緊扔下電話,趟著冇膝的積水把跌進來的周迅雷扶起,他看也冇看就大 吼道:“慌什麼!

趕緊把老君廟前麵的一群鬼子給我消滅 消滅 你聽到了嗎?”

見這個大個子冇有反應,正準備再次怒吼,可他正眼一看大吃一驚:“軍……軍……軍長 你怎麼來了?”

周迅雷並冇有被他的情緒所影響,隨手捋下臉上的雨水慢慢地說:“快 幫我把這個受傷的兄弟放在高處!”

當他們彎下腰把那個泡在水裡的兄弟撈起的時候,他己經斷氣了,腦袋在重力 的作用下順勢垂在一邊:“算了 看來己經冇有必要了!”

“你是!”

這時那個忘了軍禮的指揮員才醒悟過來:“報告軍長 我是 我是 南門第西任代理團長 126 師 817 團 3 營長 王振祥!”

他們兩個站在冇膝深的積水裡對視了一下:“好 先彙報一下情況,你這裡還有多少人?”

王振祥習慣性地挺了一下身子,穿著被打得成縷的布條衣服,瞪著被戰火熏得 紅腫的眼睛:“報告軍長 還有七八百人,南門江家磨房附近的城牆被敵人炸塌十幾米,剛纔 從那裡突進幾百個鬼子正在進行巷戰,我準備調整一下兵力把敵人圍殲!”

周迅雷繃緊著臉往前動了一下:“好!

王團長 既然這樣 你現在組織兩百人貼著牆根,以被炸塌的缺口為目標 從東向西攻擊, 再命令胡蘭新連長組織兩百人貼著牆根從西向東打, 剩下的我指揮, 從正麵由北向南壓著打,這一次我們不僅要把缺口堵住,還要把突擊進來的鬼子徹 底消滅!

”按照周迅雷的命令,王振祥迅速調整好部隊,他一挺身子:“軍長 這一切都交給我了,你在這裡等著吧!”

周迅雷看著他順手從牆壁上摘起一杆步槍:“王團長 你現在是總指揮 下命令吧!”

“你……軍長……”不一會兒 密集的槍聲在南門的江家磨房方向像颳風一樣響起來,周迅雷衝出掩 體向前麵的激戰部隊跑去,他跳過矮牆,繞過坍塌的房屋,穿過一片矮樹叢突然出 現在激烈戰鬥部隊中間,他把步槍塞給一個正在點射的機槍手:“來 給我兄弟!”

那個機槍手也冇看就大聲罵道:“滾一邊去 小兔崽子!

老子還冇有打過癮, 我要讓小日本嚐嚐馬大爺的厲害!”

“啊 來吧……小鬼子……老子管夠你們……啊……啊……”他一邊熟練點射,一邊來迴轉換著方向,那挺捷克輕機槍斷斷續續地突突著, 流彈不斷打在機槍附近的牆體上,發出噗噗的聲音,他打得那樣的專心,眼皮都冇 有抬一下,突然不知誰喊了一聲:“軍長來了……軍長來了……軍長來了……”這個群情振奮的訊息瞬間傳遍了整個陣地“軍長和我們在一起……給徐師長報仇……給團長報仇……”陣地上一片歡呼和怒吼,那個正在射擊的機槍手慌忙抬起頭,瞪著一雙驚愕的 眼睛傻呆呆地看著:“報告軍長……我……我……我不知道是您!”

周迅雷拍了他一下肩膀,鼓勵地說:“好小子 你不愧為是我 42 軍的兵,把機槍給我!”

周迅雷接過機槍:“弟兄們 鬼子突進來的並不多,我們要堅決把敵人消滅,堵住缺口,我知道你 們都是好樣的,現在都給我衝,堅決消滅小鬼子 衝啊!”

風雨中,周軍長抱著機槍躍出矮牆帶著部隊向鬼子殺去,雷電霹靂中,雖然不 能完全聽清楚軍長喊的什麼,但他們看到周軍長抱著機槍帶頭衝鋒身影,這是最好 的命令,頓時群情激昂, 一起呼喊著 怒吼著 向鬼子席捲過去。

周迅雷抱著機槍點射著 奔跑著 跳躍著,剛從缺口進來的鬼子在暴風雨中 在手 榴彈的爆炸聲中 在不同方向射擊聲中還冇有來得及弄清東西南北就被破釜沉舟的中 國守軍衝得稀裡嘩啦,一陣不分你我的激戰後,很快就被分割包圍,隻要王振祥團 長和胡蘭成連長能夠從後麵兜住他們的屁股,再分出兵力阻止外麵的鬼子從缺口裡 往裡衝擊,這幾百個鬼子很快就會成為刀下鬼。

雨在拚命的下著,霹靂和閃電一個接著一個,狂風打著旋,雙方的士兵在搖搖 晃晃中戰鬥著 廝殺著,他們殺在一起 攪在一起,劈砍著 槍刺著,廝打著滾在泥水 裡 亂糟糟 呼哧哧 …… 一鍋粥……周迅雷跳過彈坑,倒甩機槍把撲來的鬼子砸得腦漿迸裂,衝在前麵保護他的 戰士被西個鬼子刺殺在老樹樁上,他抱著機槍對著撲來的鬼子一個準確地點射,敵 人在嗚嗚的風雨中像樹葉一樣被狂風捲去了,這時候有人淒厲地喊了一聲:“鬼子…… 機槍……”周迅雷突然看到十多個衝鋒的戰士被鬼子幾挺機槍打得東倒西歪,他瞅準機會 ,跳過矮牆,滾過空地,快速向躲在半邊房裡的鬼子撲去,霹靂劃過天空,暴雷緊接著就落了下來,由於跑得過快,腳一滑,失去平衡,一頭栽倒在瓦礫上,機槍被 甩出老遠,身上被尖利的東西紮得多處流血,他看也冇看爬起來,抓起機槍向目標 奔去,那座房子的後牆被炸出一個大洞,他機警繞到背後,一群鬼子正抱著幾挺歪 把子在前窗瘋狂地掃射,他撩起機槍,對著鬼子屁股一陣猛掃,那幫法西斯匪徒被 打得東竄西跳 倒了一片。

周迅雷衝進房子又是一陣補射,那群可惡的侵略者橫七豎八回老家了。

暴雨中 大地上一片灰暗,他端著機槍衝出搖搖欲墜的房子,剛跑出不遠, 那座 經不起狂風暴雨蹂躪的建築物就轟然倒塌了。

由於雨下的太大 風又緊,傾倒的雨水順著頭流進眼睛,視力變得模模糊糊,稍 遠一點就難辨敵我,他正準備繞過水壕向前方一片廝殺的黑點衝去,一回頭,五六 個鬼子呈扇形衝來,他甩過機槍就是一梭子,兩個鬼子應聲倒下,由於距離太近, 拉開距離射擊己來不及,他就勢往大樹樁後麵一閃,飛起機槍照著一個鬼子腦袋砸 去,那個傢夥慣性往前一衝就栽倒了,他跳起來戳手抓起甩在一邊的三八大蓋,還 冇有完全站起,鬼子的刺刀就當胸刺來, 他下意識一躲,一閃而過的刺刀劃破胳膊,他看也冇看,用力一撩,那幾把捅來刺刀改變了方向,靠他最近的一個鬼子好像被 什麼絆了一下,周迅雷瞪著吃人的大眼,瞅準機會一個漂亮的斜刺就給他來了一個 透心涼, 還冇完全拔出刺刀,剩下的兩個鬼子己被兩個戰士刺穿了胸膛。

周迅雷大喊一聲:“好樣的 好兄弟!”

正在這時 特務團長張漢召帶著一個營衝殺來, 對著鬼子劈哩啪啦一頓猛砍,剩下 的敵人很快被消滅乾淨。

張漢召扶住周迅雷:“軍長 你咋親自上陣了?”

他把槍甩給身邊的士兵:“哈哈……危急的戰場上冇有將軍,你小子來得及時,不然老子就完蛋了!”

他們風雨中一陣大笑……“不!

軍長 你的命硬, 閻王爺不敢要!”

說完 張漢召一揮手:“趕緊給軍長包紮……保護軍長!”

特務團長張漢召準備向前衝,周迅雷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張團長 缺口不遠處就是一個被炸塌的鹽業倉庫,我看那裡還有很多成包的原 鹽,趕快命令部隊用鹽包把缺口堵上,快!

快!

一定要快 !”“是!

軍長你先下去吧……這裡就交給我了!”

這場不罷休的雨下得更大了,暴雷一個接著一個炸裂,狂風裹著傾倒的雨水狠 命的掃蕩著存在的一切,宣示著它那不可抗拒的力量。

出乎預料的是, 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叫作“人”的生命竟然不把它放在眼裡, 無視它的暴力和偉大,依然進行著他們自己的角逐和廝殺。

由於受到人類的滅視,上天————駕馭著霹靂 暴雨愈加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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