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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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春光融融,拂在麵上已有了和煦的暖意。

沈崇堯坐在小轎中,背脊上卻涔涔冒著冷汗。

他懷裡揣著那塊燙手的寶貝,精巧的紫檀木盒似有千斤重,墜得他心口都蜷起來了。

沈崇堯嚥了口唾沫,無聲地呐喊:天爺啊!今日出門定是冇看黃曆。

進府時,守門的管事殷勤地打招呼:“呦,二老爺,今兒一早就出門了。”

沈崇堯麪皮抽動了一下,便心不在焉地徑直入了院子。

一進門,他便遣退了上來服侍的丫頭小子,隻令自己心腹的小廝守在書房門外,囑咐道:“誰來也不許放進。”

他先淨了手,這才提著十二分的小心將那寶貝盒子取出來,雙手捧得高高的,抬眼去望。

這一看,沈崇堯的心是徹底涼了。

那盒底刻有一枚鈐印,鐫著“金昭玉粹”四字。

縱使他是個鎮日吟風弄月的閒人,卻也知道此乃內宮禦製、天子所用的殿璽!

沈崇堯苦笑一聲,哀歎自己的糊塗,先前那位白麪文秀的男子,如今度其行止,分明是宮中內宦的樣子!

他顫著手打開盒子,那枚先前讓他目眩神搖的玉匣,現在卻成了個十足的燙手山芋。

雖然那人口口聲聲說,尊駕隻消將匣中所藏之物帶入府中,至於木盒玉匣都任君自取。但如今曉得那是宮中禦物,便是借他幾個膽子,也不敢私藏的了。

沈崇堯平日裡一貫低調,在京中勳貴圈幾乎查無此人,但並不代表他愚昧無識,相反,他是個相當聰明的人。

他頓時就明白,宮中輾轉將此物遞到自己手中,正是為了繞開兄長及母親的耳目,他不禁汗流浹背,思緒瞬間已飛到私藏禁物、抄家滅族的流程去了。

不過好在他理智尚在:當今聖天子沖齡登極,臨朝十數載以來,恩加宇內、威服四海,若真想收拾侯府,也不需要走這些迂迴的路子。

沈崇堯苦思冥想一番,卻冇甚頭緒,隻能大著膽子打開那枚玉匣。

幸好,裡麵冇什麼要人命的詔書秘旨——隻放了一張難得一見的極品泥金箋。

那花箋上的字跡如遊雲驚龍,飄逸難言。

隻看了一眼,沈崇堯就偏過頭去,他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這恐怕,乃是今上禦筆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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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壽堂內,正是一派歡欣之氣。

朱老夫人身穿赭色繡金團花緞麵褙子,戴一條鎏金點翠抹額,顯出十足的富貴端祥,此時她望著一對乖巧行禮的乖孫,笑得眼都不知看哪裡好:

“好好好,起來吧!快來祖母這裡。”

寧兒從下首望去,隻見兄妹倆一左一右依偎在老夫人身側,他二人生得頗為相似,均是上好的相貌,隻不過那少年多了些鋒銳,而少女則更嬌媚些。

那女孩兒穿著銀紅色梅花刺繡交領長襖,帶著個七寶金瓔珞,撲在祖母懷中撒嬌:

“祖母,瑤兒好想你,您怎麼不早些去接我?”

朱老夫人摟著她愛個冇夠:“祖母日夜都惦記我的瑤兒!”

又摩挲著那少年的頸項:“讓祖母好生瞧瞧,怎麼瘦了好些?”

沈成瑛穿了件竹枝樣紋的圓領袍,卻戴了頂精緻的紅纓頭冠。

較之胞妹沈如瑤,他的性子內斂得多,隻抿著嘴笑道:“哪裡瘦了,不過是祖母心疼孫兒。”

祖孫三人旬日未見,好一陣喧鬨親熱。

過了一會,老夫人卻伸手招呼寧兒,指著她道:“咱們家多了個姊妹,你們也該認識認識。”

沈如瑤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寧兒兩遍,才笑道:“祖母,不知是誰家的姐妹?看身量,定是妹妹無疑了。”

老夫人嗬嗬笑著,便問:“可巧與你們是同年生的,寧兒的生辰在幾月?”

寧兒福了福身,答道:“正是二月裡。”

老夫人“哎呦”了一聲:“可是你們的姐姐了,我這一對寶貝的生辰卻在七月。”

沈如瑤下了榻,走到寧兒身邊挽起她的手:“姐姐這樣纖細窈窕,叫我好羨慕。”

她生得肌膚豐盈,眉目有神,從小炊金饌玉般地養大,到了十二三歲,正顯得神采飛揚、生機勃發;

而寧兒卻正與她相反,縱被好生將養了這些時日,但到底先天不足,積弱已久,兼以久病初愈,雖比沈如瑤大了幾個月,但人卻小了一圈,此時兩人並肩立著,更顯得寧兒麵如白雪、怯弱不勝。

寧兒隻是笑了笑,剛想開口,卻忽聽到老夫人望著門口驚喜道:

“你們父親回來了!”

寧兒正要去看,便感到自己的手突然被甩開,沈如瑤猛地回頭,衝著信遠侯興奮道:“爹爹!”

那邊沈成瑛也早已起身,和胞妹一同向許久冇見的父親問安。

沈崇彥身上披了件銀緞麵鑲邊的白色鬥篷,卻是風塵仆仆趕來的模樣。

比起兒女們顯而易見地激動,信遠侯隻是點點頭,示意他們起身,向母親請安後,方在左手邊落座。

寧兒猶豫了片刻,並冇有主動開口,這樣的場合,並不是自己和侯爺敘舊的時候。

她想了想,卻接過了岫玉端來的茶盤,小心地放到了侯爺的案幾上,正要告退的時候,卻聽到侯爺冷不丁地叫她:

“寧兒。”

沈崇彥從進屋時,視線就若有若無地落在寧兒身上,見她低眉順目,進了茶就想離開,忍不住叫住她。

看著寧兒有點受驚般地望向自己,那雙眼睛裡好像隱隱還有些不高興。

沈崇彥低低笑了一下,隻正經問她:“身體如何了?藥還用著嗎?”

寧兒悄悄瞪了他一眼,嘴上隻乖乖道:

“謝侯爺關心,寧兒身體大好了,隻是葛大夫的藥還吃著,說等過了端午,就能停了。”

沈崇彥“嗯”了一聲,卻轉頭對老夫人道:“兒子多謝母親,寧兒身子弱,還要勞煩您老人家多看顧。”

此話一出,鬆壽堂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微妙。

朱老夫人渾然未覺地笑著說:“侯爺放心,寧兒是我的甥外孫女,我必定照看妥當。”

寧兒隻覺得自己背後要被眼刀紮穿了。

信遠侯又問了一句:“嶽父嶽母可安好?”

這下是沈成瑛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回答:“外祖父外祖母身子康健,大舅舅等也安好。”

老夫人看著他們父子一板一眼的問答,想要開口,但也冇說出什麼,她寬慰自己,不論如何,兒子今天能趕回來,可見心裡是有兩個孩子的。

敘話片刻,老夫人便推著兒子去換衣裳:“鎮日在外,身邊冇個服侍的,弄得灰頭土臉的。”

沈崇彥笑著應是。

寧兒鬆了口氣,趁機告退了,拉著春草在院子裡轉了兩圈,正要進自己屋子,忽然背後傳來一聲: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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