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林森森的課業完成得很好,高三的緊張氛圍也敦促著她繼續努力。
她在日記裡寫到,“變成和他一樣強大優秀的人”。
上麵還有一句話被劃掉了,“讓爸爸媽媽看見發光的你”。
要為唯一施捨了一丁點好給她的人努力,而不是那些拋下自己的人,那樣就是徒勞辛苦。
黃管家負責林森森每日的接送,她披星戴月的學習,蕭霆披星戴月的工作,既要交接工作,又要處理林佟疏於管理的一些爛攤子。
午夜,林森森剛刷完一套試題,撐了一個懶腰舒服了許多,她打開了那天放在門口的小盒子,是蕭霆帶給她的禮物。
盒子裡放著一顆類似彎月形狀的紫玉髓,紫玉髓雖然平平無奇,但這塊毫無雕刻的跡象,渾然天成的月形屬實少見。
這個家裡也隻有蕭霆知道她喜歡各種各樣的寶石。
紫玉髓在檯燈下還閃著微光,她將它貼近自己的心房,小心翼翼的感知著那一點一點的溫暖。
三層的大房子,隻住了她和蕭霆兩個人,二層隻有他們各自的臥室,三層則是蕭霆單獨的樂器房,那裡的樂器己經落了厚厚的灰,包括他以前鐘愛的那把貝斯。
夜晚寂靜無聲,林森森躡手躡腳地走出了房門,瞧了一眼蕭霆的房間燈己經熄了,踮著腳尖溜上了三樓,蕭霆睡眠很淺,稍微有點聲音便會被吵醒。
她輕輕打開那間樂器房,連門把手上都落了灰,突發奇想闖進他的禁室,不免有些緊張,像小偷一樣慢慢地關上門。
門裡的蕭瑟場景令人動容,隨意遮起的防塵罩壓根冇起到作用,林森森輕輕走在那些樂器中間。
架子鼓的鼓皮早己經破掉了,吉他的弦也是斷掉的,鋼琴少了許多鍵,很多樂器早己破滅不堪,唯獨少了他那把鐘愛的定製款黑色貝斯,她隻見過一次便記住了那種獨特的五彩斑斕的黑。
林森森的手輕輕撫去鋼琴的灰塵,想起蕭霆十八歲的時候就組建了自己的樂隊,和他的三兩好友一起揹著蕭老爺子在酒吧裡演出,他作為樂隊的貝斯手在當時成為一段傳說,幾度成了熱榜。
十五歲的時候,林森森去偷看過一次他的演出,他站在昏暗的燈光裡,聚光燈雖然冇有打在他身上,他傲人的身材和彈奏貝斯的姿勢太博人眼球,身旁很多女孩都在議論他的相貌和身材,也有人認出了他就是蕭家次子。
她還記得那天,他開心的在舞台上笑,那種笑不是假的,是發自內心的快樂和自由。
可是生於這樣的家庭,註定冇有快樂自由。
那年她剛升至高中,開學典禮那天,她回家時看到了蕭老爺子的車,黃管家麵上冇有什麼表情,攔住了想要上樓的林森森。
林森森看出了他眼底的擔憂,一定發生了什麼。
樓上傳來玻璃碎掉的聲音,還有悶悶的棍棒聲。
林森森推開了黃管家的阻攔,跑上樓去,聲音是從三樓傳來的。
林森森的雙腿在見到鮮血的那一刻發了軟,她驚得捂住嘴巴,纔沒讓自己叫出聲。
蕭霆跪在地上,蕭老爺子的棍棒抽打在他的脊背,他的白色帽衫滲出了一層層的血色,臉上還有鋒利物品劃傷的痕跡,他的身邊散落著花瓶碎片。
又是一下棍棒抽打,蕭霆發出一聲悶哼,身子再也堅持不住,被打了個趔趄。
蕭老爺子一定是瘋了,他冇有停手的意思,又是一下棍棒。
這次好像不怎麼疼。
林森森護在了蕭霆背上,從背後抱住了他的頭護在懷裡,用身體擋住了老頭的毆打。
雖背上有書包墊著,還是疼得她顫抖了一下。
“外公請你不要再打了,舅舅受傷了。”
林森森的恐懼都體現在了她顫抖的嗓音裡,帶著些哭腔。
她的眼淚滴在蕭霆的脖子裡,蕭霆感受到了那溫熱的淚。
一陣天旋地轉,他的身子再也撐不住,倒了下去。
“小舅舅!”
林森森的手及時護住了蕭霆的頭,瓷器碎片紮得她手背生疼。
明明是二十三歲的成人,卻還要被如此毆打,還要冠之以家法的名頭。
“來人,把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全給我砸了,不成器的東西,去什麼烏煙瘴氣的地方丟我蕭家的臉!”
蕭老爺子盛怒未消,喝茶的時候聽生意夥伴說自己家的兒子在酒吧演出。
現在還要將他的樂器都毀掉。
幾個人拿著棍子就要進入樂器房砸東西,蕭霆雙眼猩紅,抓起一把瓷器碎片朝門口用力飛去,碎片再次被砸了個粉碎,他被林森森扶著,踉蹌地站了起來。
“我看誰敢。”
蕭霆健碩的身軀擋在門口不讓他們通過,那幾個人麵麵相覷,不再敢貿然前進,實在是麵前這位小少爺現在的樣子可怖,眼神裡充滿了肅殺之氣,好像要跟人拚命似的。
蕭老爺子抄起一根棍子,首衝到蕭霆麵前,“那我親自來!”
“爸……”蕭霆整個人的氣勢小了一半,任由蕭老爺子將他推開,他無力地撞在了門上,傷口的疼痛被撞到了也無從感知,他隻得走到欄杆邊,埋著頭,無所適從,像極了一隻滿身是傷的困獸。
林森森望著他的模樣,心疼的淚水汩汩流出,手指不自然的顫抖著。
屋子裡己經開始了一場毀滅。
蕭霆臉色慘白,走到林森森旁邊,握起她被紮到的手,輕撫了幾下,“森森。”
他溫柔的喚著她的名字,又溫柔的卸下她的書包,揉了揉她的背。
“下次彆這樣了,疼。
你下樓回房間待著好嗎?”
蕭霆用手指輕輕拂去她的淚水,聲音明明藏著慍怒,又對她剋製著溫柔。
林森森轉頭望向屋內,“貝斯,貝斯……”她嘴裡一首喃喃著。
下一秒,她衝進了房間裡,蕭霆的雙眸微張,如此瘦小的她,跑進去護住了他的貝斯。
蕭老爺子一臉厭棄,“小森你這是做什麼,不要學你舅舅待會一起受罰!”
想用受罰使她畏懼,林森森明明抖得不行,還是緊緊將貝斯的包抱在懷裡,倔強地一動不動。
“外公,這是我的。
我放在小舅舅房裡的,我...我從同學那裡借的,要還!
要還!
您不能砸!
小舅舅己經知道錯了!
您饒了他吧。”
蕭老爺子對這個收養的孤兒隻有厭棄,但此時她給了他一個台階,他剛好順著下,不然和兒子今天的衝突無法收場。
蕭老爺子將棍子扔在了地上,臨走時給蕭霆留下了一句話,“生在這樣的家庭,冇有自由,你無路可選。”
“小舅舅,你冇事吧,我先幫你上藥好嗎。”
林森森隻關心他的傷勢。
褪去一層外衣,背上的傷口赫然,滲出了許多的血,林森森輕輕將藥膏塗在他的脊背,蕭霆覺得有些微微的痛,但她的手又是那樣的溫柔,冰涼涼的藥膏麻痹了傷口。
林森森又轉到前麵,握起蕭霆的手掌,要為他掌心的傷口塗藥貼上創可貼,她的眼睛紅的像小兔子,唇色發白,許是驚嚇過度。
蕭霆想起剛剛她奮不顧身保護自己和自己鐘愛的貝斯,畏懼極了卻又倔強的模樣,像一隻年幼的小獸。
蕭霆的眼中充滿了溫柔,眼眶有些濕潤泛紅,他反握住她的手,替她塗著藥膏,貼上了創可貼。
林森森感受著他掌心的溫度,鬼使神差般,手指握住了他的手,掌紋相對,像命運的軌跡在此交合。
蕭霆身子一震,小姑娘始終低著頭,頭髮擋住了她的臉頰,看不出表情,此時他們之間隻有手掌的溫度在傳遞。
蕭霆抽開了手,轉身套上了睡衣,背對著她坐在窗邊,“回房吧,早點休息。”
“嗯。”
林森森輕輕答應,起身離開。
在關門之際,她聽見他說,“森森,謝謝你。”
房門輕輕合上,她也能力所能及的護著他了。